下午的時候,因為爭吵聲音太大,殷芮無意中聽到了秦鈺的電話內容,與電話中的父母爭執著關于出國的問題。大致總結了下,他父母想送他出國,本人卻不想。
少年身子轉過來,眼睛看著天花板,“原本就沒怎么管過我,現在又用前途的名義把我送到國外去,呵呵,是嫌我礙事吧,我走了以后,他們就可以離婚,各過各的了。”
眉頭糾結在一塊,苦著臉,殷芮非常后悔自己提到那個電話,原本守好互不過問對方的隱私,果然知道了準沒好事,因為知道了便不能再無動于衷?!澳闶菬栏改鸽x婚還是不想出國?”
秦鈺沉默著,想了一會卻理不出頭緒,他根本就不知道要怎樣回答。
殷芮也沒想聽到他的回答,調整了下姿勢,舒服的靠在沙發上,“即使他們離婚了,也是你的父母,這個事實誰也不能改變。而且你說過,自己一直是一個人,他們沒怎么管過你,那么離婚后也不會比現在的情況再壞到哪去。如果是不想出國,更好辦,自己不愿意,誰也不能強迫你。所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們,不反對離婚也不愿意出國?!?/p>
秦鈺突然坐起來,眼睛睜的老大看著她,覺得這個女人的思維果然和正常人不一樣,從來沒見過有這樣勸慰人的。可是,細細思量卻真的通透了,禁不住笑起來,“有沒有人說你不會安慰人?!?/p>
殷芮不置可否,事實上她只是分析,從來就不會安慰人。微微笑著看眼前的少年,幽幽的瞳仁深不見底,似能包容一切,“要回家了嗎?”
突如其來的離別氣氛,讓秦鈺的聲音聽起來澀澀,“我陪著你找到房子,搬了家再說?!?/p>
上午九點,W市,大部分人這個時間都在忙碌著,然而連續熬夜幾天的杜逸樊卻剛剛睡下。手機突然響了,原本應該在睡夢中的杜逸樊卻迅速接了起來,對方沒等他開口,便急切的說:“三哥,G市公安局那邊傳來信兒,下屬的派出所有個叫殷芮的年輕女人報過案,而且是個孕婦……”
沒等他說完,杜逸樊打斷道:“立刻去G市?!?/p>
3
懷孕五個月的第二個星期,殷芮在離這里隔著三條街的地方找到了房子,是一棟有些年頭的老樓房。周圍的住戶都是多年的鄰居,平均年齡50歲左右,她想這次應該不會有什么yulun上的麻煩,等收拾好東西,幾天后就搬走。
原本沒帶多少東西,幾個月下來積攢了不少,加上秦鈺新添置的空調家具之類的,都送給了她,收拾起來還挺麻煩??斓角剽暦艑W時間,打包的箱子不夠用了,準備再下樓買兩個順便買菜。剛開門卻碰上下班回來的陳先生,顯然對方也看見了她,居然還有臉朝著她笑。
以前覺得這人很和善,如今怎么看怎么猥瑣,殷芮準備馬上關門,指不定他老婆正趴在門上,從貓眼里看著呢。
結果證明,殷芮的第六感前所未有的準確了一回,卻還是慢了一步,對門陳夫人已經開門并傳來她那刻薄又有些尖利的聲音,“呦,都要走了,還不忘勾搭男人呢。”
這個女人絕對有被害妄想癥,殷芮再次肯定這個想法,眼角瞥見男人見妻子出來就回屋了,感嘆這一家都有問題啊。
反正要走了,白白的被這女人欺負了一場,就這么回去,實在覺得對不起自己。于是靠在門框,調整好表情,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和善,“反正要走了,我們就開誠布公的談談。我到底是不是gouyin了陳先生,怕是您自己心里比誰都清楚,真正的用意大概就是讓我搬走。我來這里無非就是休假順便養胎,終究是要回去的,熟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到底是個外地人。我是能搬走,順了您的心意,可是那些看不到的,不在身邊的,您要怎么處理?”
看著陳夫人青白相間的臉,殷芮知道自己的話入了她的心,正準備關門打道回府,碰見放學回來的秦鈺。
關上門之后,少年急切的問:“怎么,她又來找你掐架?”
殷芮笑的詭異,搖搖頭,“不是,是我在她心里播下了猜疑的罪惡種子。”
秦鈺不明白她在說什么,殷芮擺擺手,“不用在意,正好你回來了,有什么想吃的?陪我去買菜吧?!?/p>
兩人從市場回來,秦鈺手里提著菜,夕陽將人的影子拉長,在少年的心里投下溫暖的影子。
低著頭看著腳下的石板路,一塊一塊延伸到那個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等我回家處理完事情,再去找你。”
殷芮側著頭看他,“好啊,如果是你自己來,那么不收你住宿費和伙食費?!毕胂胗X得不對,“嗯嗯,還是讓你爸爸來一趟,那個秘書也行,這樣我的身份是家庭教師兼保姆,從他那就可以拿工資了。”
說說笑笑間走到了樓下,在樓門前停著三輛帶警笛的車子,殷芮和秦鈺對視了一下,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秦鈺問了一旁圍觀的人,大家也都搖頭說不知道,殷芮拉住他,“別問了,上去看看?!?/p>
當看到站在家門口的幾個人時,殷芮怔愣在原地,再也不能向前踏出一步,腦子里反復閃現一個念頭,“他來了。”
他的臉明顯瘦了,原本圓潤的面部輪廓變得深刻,帶著冷冽的氣息朝這邊走了兩步。
秦鈺發現殷芮在看見那幾個人之后,變的不正常,似乎虛弱到下一秒就會暈倒,中間那個長相出色的男人走過來,她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顫抖,笑容清淺的近乎透明,“你來了?!?/p>
杜逸樊在來的路上想過很多懲罰她的方式,可是在見到她的那一刻,這些日子充斥在自己身體里的怨念,像漏了氣的車胎,瞬間干癟下去。原本紅潤的臉龐有些蒼白,顯得越發清妍,明明懷著孩子,卻除了肚子有些顯懷之外,身體比以往更加單薄。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是啊,我來了?!?/p>
杜逸樊拉著殷芮往屋里走,秦鈺上前阻止卻被旁邊的人攔住,笑著攬住他的肩,“來,我們出去吃飯,讓他們倆談談?!笔O碌膬蓚€人也笑嘻嘻的圍了過來,秦鈺不放心的喊了殷芮的名字,她回過頭來,笑容有些勉強,“不用擔心,他是我男朋友?!?/p>
杜逸樊進屋之后將門反鎖,殷芮護著肚子坐在床的內側,神情戒備的看著他。他坐到床邊,背對著她說道:“你沒有什么要和我說的嗎?”
殷芮更往角落里退了退,遲疑的問:“要說什么?”
聽了這樣的回答,杜逸樊轉過來,捧住她的臉,笑容似要恍花她的眼,“哦?沒什么說的,可是我有話要問你,我做過傷害你的事嗎?”
殷芮搖搖頭。
“有讓你失望過嗎?”
殷芮又搖搖頭。
“那為什么我說過的話你都不記得?我說過,你不要一個人想些無聊的問題,有事就來問我,有我在,不要怕。為什么你就不記得呢?”
殷芮仍然搖著頭,眼眶有些酸澀。
“懷孕了,為什么不告訴我?居然還一個人帶著孩子逃跑了,逃避能解決什么問題?”
懷孕以來的恐懼、擔心、難過、委屈,所有的負面情緒一齊涌了上來,這些日子以來強忍著的痛苦終于找到了突破口,殷芮抱著他的脖子大哭起來。
是啊,她的逃跑是在逃避,因為愛情這東西,經不起衡量,她怕他知道自己懷孕,即使是一瞬間的猶豫,都足以將她傷的體無完膚,所以她逃了。
一直以來都在自我催眠的逞強,其實她一點都不堅強,與杜逸樊相遇之后,他護著她,寵著她,她是貪婪的想一直守在他身邊,像擁有一個安穩的世界。
眼淚滑進嘴里,殷芮邊哭邊抽噎著說:“我害怕,害怕我們會走到盡頭。我逃跑了,可是跑了以后還是害怕,怕孩子會出問題,怕生病了沒人知道。來了這里還要被人議論,長這么大,被對門的老女人欺負……”說的毫無條理,顛三倒四。
“害怕所以你就逃了?”說完抱住了殷芮,臉埋在她頸邊,聲音低低的,“怎么辦?我該怎么懲罰你?”
殷芮突然覺得頸子一痛,他咬了她。
十分的怒意,卻只用了兩分的力,伸手撫上泛紅的一圈牙印,“是不是這里真的留下這么一道疤,你才會記住我的話?”
不再哭了的殷芮,連忙伸手捂住脖子搖頭,“不會的,再也不會忘了?!?/p>
杜逸樊終于笑了,露出這幾個月來第一個笑容。
殷芮醒來,看到睡在自己旁邊的杜逸樊發出輕輕淺淺的呼吸,仿佛這些天的故作堅強都是一場夢,夢醒了仍是一個安穩的現世。
睡臉安詳,眉目舒展,眼睛下面淡淡的青黑色,他是真的太累了。一個人走了太長久的夜路,終于得見一絲光亮,沒等她走過去,他便帶著周身的熱度降臨到身邊,照亮了她整個生命。
殷芮向杜逸樊身邊挪了挪,再挪了挪,直到整個身子貼著他,似乎還覺得不夠,腦袋靠上他的胸口,蹭了蹭,又蹭了蹭。
杜逸樊一把攬住她的腰貼著自己,“你若再蹭下去,待會就不好收場了。”殷芮嚇得,立馬推開他,剛想開口,發現聲音嘶啞,嗓子略微發痛,應該是昨天哭的太過。
手輕輕撫摸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小心翼翼的讓殷芮覺得發癢,卻聽他嘴里嘀咕著:“都快六個月了,怎么肚子才這么大,穿上寬松點的衣服就完全看不出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