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瞿話音未落,那水鏡忽然投出刺眼的白光,直刺得扶瞿睜不開眼,整個人都暈暈的。暈眩中聽見萼綠華似乎在說話,扶瞿勉力睜開眼,卻看見整座宮殿都扭曲了,萼綠華的身影也如水面上的波紋一般變了形。
只聽得萼綠華道:“……那我便為你反轉時間,送你回鳳凰山下,但……”
扶瞿未聽得她全話,直覺耳中隆隆作響,模糊中看見慕娉婷似乎醒了過來,他忙伸手去抓她的手,卻突然失去了知覺。
一片漆黑。
這樣的黑暗不知持續了多少,忽然不知從哪兒傳來了一陣琵琶聲,另有一名女子柔聲歌唱,隱約聽得唱的是《陽關情》。那聲音愈來愈近,愈來愈近,最后仿佛就在扶瞿的耳邊彈唱一般。
扶瞿驀地睜開眼,自己已在客棧,旁邊桌上的客人叫了歌女,正唱著《陽關情》。扶瞿撫著胸口道:“可算是回來了。”又對自己所說的話感到奇怪:“我為何如此說?我又未去哪里,何來回來一說?”
扶瞿正在疑惑,店小二呈上一份信函,道:“公子,這是與您一起那位師父留下來的。”
扶瞿接過,拆開信函掃了兩眼,問道:“那位師父走了多久了?”
店小二答到:“已走了兩個多時辰了。”
扶瞿抬頭望了望窗外,只見西邊日頭將落,已是黃昏,問道:“此時去鏡心島,可還有船?”
店小二道:“這可說不準,您若是現在去,也許還有些漁人在。”
扶瞿忙結了賬,直奔鏡湖而去。
鏡湖在塘州城外的鳳凰山下,與繞塘州而行的青河相連,白天少風,湖面平整如鏡,故稱鏡湖。湖心有座小島,名叫鏡心島。因在鏡湖湖心,故稱鏡心島。亦有傳言稱是因島上的小廟中住著位道高僧,法號釋然。他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中取義,為小島起名為鏡心。
因鏡湖在城外,扶瞿跑去費了不少時候。待得他到時,日頭已沉了大半個,湖面靜悄悄的,半個人影都沒有,唯有幾只白鷺停在岸邊的淺灘上撲棱翅膀。遠遠地還看見鏡心島上那棵大松樹在傍晚的過山風中微微搖晃。扶瞿連連頓足,說道:“師父啊師父,你可真是折磨人。”咬咬牙,便要脫了衣服游過去。
忽聽得有人在唱歌,聲音甜柔。循聲望去,只見遠處一個粉衣女子劃船靠岸,系了纜繩,往村中去。
扶瞿忙一邊招手大喊:“姑娘,姑娘,莫走,等一下!”一邊發足狂奔過去。
那女子聽得有人叫她,停了歌聲,回頭張望,只見一個白衣公子急急向她奔來。
扶瞿奔到女子身邊時,已是氣喘吁吁,握著扇子作揖道:“姑娘,小人有急事要去鏡心島,可否請姑娘幫忙,送我過去。”
那女子笑道:“自然可以,公子莫要慌張,請上船吧。”當下解繩上船,手握竹篙,將船撐離了岸。
扶瞿此時坐在船中,已不如方才那般焦急,便閑閑地看著四周的風景。目光不經意間掃到那女子身上,不想這一看之下,目光再也移不開。只見那女子側立于船頭,將那西邊漫天的黃霞都擋在身后。余暉若金,盡數抖在她的粉衫之上,與湖面的彀紋兩相映襯,飄然若仙。又有過山風從她背后吹來,將她的秀發揚起,柔柔地拂著她粉荷般的俏面。她雖不說話,眉目間卻滿是溫和的笑意。真是仿若春風化面。
恍惚間,鏡心島已到,那女子將船靠岸停穩,扶瞿上了岸,掏出銀子來遞給她,被她回絕,道:“小女子并非擺渡人,又怎能收公子的渡錢。”扶瞿道:“雖如此,但畢竟辛苦姑娘還請收下。”那女子笑而不語,提起竹篙,將船撐離了岸。
此時她仍面對扶瞿而立,只不過已隨船漸漸離了岸。微風吹起她的裙角,襯得她仿似一只翩躚而去的粉蝶。
扶瞿一時間不覺呆了,直到那女子已掉轉了船頭,他才猛然驚醒,喊到:“姑娘!”
那女子回頭,問:“公子可還有事?”
扶瞿道:“小人扶瞿,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那女子垂頭低聲道:“小女子,慕娉婷。”
說罷,點頭示禮,轉回身去。
扶瞿并不挪步,只呆呆看著慕娉婷遠去的背影。直到看到慕娉婷已上了岸,背影消失在了小路的拐彎處,才戀戀不舍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