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醫(yī)獨自下馬,也不理會花容,走到候在那里的男仆邊,從男仆手中接過一條黑帶。
花容瞪了鬼醫(yī)的背影,吐了吐舌,自己狼狽翻下馬,還沒站穩(wěn)當,鬼醫(yī)的話就響在耳邊。
“把眼帶綁上,然后上馬車,我送你出去。”
花容側頭瞥了眼手臂旁遞過眼帶的手,沒好氣的扯過來,“有啥好神秘的,你想再請我來我都不樂意呢!”
嘴巴不饒人,但還是識趣的動手給自己綁上了眼帶。
“最后好心送你句忠告,死里逃生已是莫大的幸運,善待你這條命,仇恨什么的,忘了吧。”
花容對鬼醫(yī)的忠告沒有客套的道聲謝,而是直接說道:“喂,我看不見了,還不趕緊過來扶我上馬車!”
她的雙手在空中胡亂的抓了抓,忽然抓住了一只手臂,驚了驚,旋即了然的順勢搭在在手臂上,宛如那時扶著司徒玄青的手臂。
這觸感,好熟悉…
“你是誰?”花容不禁脫口問出。
等到的卻是鬼醫(yī)的接話,“不用問了,這里的仆人都是聾啞。”
花容愣了愣,“那你還不快讓這人扶我上馬車!我的時間可不是給你耽擱的!我也趕著離開”沒由來的一把火,燒得花容莫名其妙。
她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和鬼醫(yī)有仇,要么是殺了他全家,要么是對他始亂終棄!
也不知鬼醫(yī)怎么使喚了男仆,花容感到身邊一個牽引力帶著她走向馬車停放的地方,離花容下馬的這里還是有幾步的。
男仆步子放得很慢,照顧著花容的速度。
來到馬車邊,他牽起花容的手,讓她先感知了下馬車的高低。花容順從的任由男仆引導。
當花容馬車最里面坐定時,她聽見男仆也跟著上馬車,只是遠遠的坐在靠車簾處。然后,馬車緩緩駛動。
“聽不見也說不了話,很難受吧!”明知男仆是聾啞,可是花容就像許久不曾說過話,想要一吐為快。或許,也正是因為男仆是聾啞,所以她可以放心的說出心中所想。
馬蹄聲和馬車顛簸聲也讓花容的聲音變得飄渺。
花容嘆了口氣,絮絮叨叨,這段時間,她覺得自己快透不過氣了。
司徒玄青舍命相救,她死里逃生,可是也昏迷了四年。醒來之后,愧疚、仇恨煎熬著她,甚至,對蘇炎的愛,都不曾熄滅。
都說,有多愛就有多恨。可誰可以來告訴她,愛恨交雜,該怎么辦?畢竟,無依無靠的三年,是蘇炎的柔情伴著她堅持過來的。
還欠著司徒玄青一條命呢…于他,我又該如何?
“其實我瞎了三年,哦,不,應該更久。因為我一直沒看清蘇炎,是有眼無珠來著。可怎么辦,我覺得我還愛著他…”
“玄青是個好人…”花容頓了頓了,半天沒再說下去。
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她話鋒一轉,“其實我想過,不如留在這里好了。可是怎么辦,城主說,晝沒城只收走投無路的惡人。”花容在笑,無奈的苦笑。
“不如我這次出去,變成個惡人,再把自己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就能回來了。呵,你說好不好笑,我居然想回來!”
鬼醫(yī)最后的忠告花容聽在耳里,無奈仇恨深植在心,尚且不是這么一句話就可以拔除的。
晝沒城里的惡人,眼睛看得到,要在這里活下去,或許,簡單些。
“對了,聽說你們城主要選夫人了,現(xiàn)在城里一定很熱鬧吧?可惜,不能去湊熱鬧了。”花容心里很不是滋味,連說出來的惋惜都變了味。
“馬車還挺舒服的,一個人自說自話半天,累了呢…算了,睡一覺。”知道今天要離開了,花容昨晚的在chuang上翻來覆去,居然失眠了!
很快,花容沉沉的入睡,坐在角落的男仆小心翼翼的拿出揣在懷中的什么,起身,挪步到花容身邊。
手猶豫著伸向花容的臉龐,終是停在半空中。隨后飛速的點了花容的昏睡穴。
男仆托起花容的手腕,將手中拿著的草環(huán)戴了上去,握了握花容軟柔的小手,放回原處,眼中,是戀戀不舍。
他說過,小草永遠會陪在花兒身邊。可能,要食言了。
他抬手敲了敲車窗,馬車隨即停下。他決然的起身,快速的走到車門邊,跳下馬車。
馬車,又開始緩緩駛動…
花容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靠坐在一棵大樹下。初春時節(jié),大樹正抽出嫩芽。抬眼,是一片樹林。掃視了一圈,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處在這片樹林的邊緣。往外,是荒蕪的泥沙地,再遠,隱約能望見村鎮(zhèn)。
她很快明白自己真的是被丟出晝沒城了。一覺睡得這么沉,人家連叫都懶得叫,就這么把她丟在荒郊野外了。
花容活動了下脖子,精神是飽睡后的清爽,要撐起身來時,手按到身邊的地上有個包袱。
花容翻了翻包袱,呵,還算有良心,還給準備了衣裳和盤纏。
有時候良心是和慷慨程度掛等的,揣了揣盤纏的分量,花容得出結論,晝沒城多少還是有良心的。惡,是否就等同于沒良心?他們本有,是被逼沒了,逼得要吞了自己的良心。
花容難得深奧了一回,坐在樹下思索了一通這番道理,主要是因為,腦袋還沒清楚透,需要這樣來醒神。
抬頭,迎上穿透樹枝的日光,有點刺眼,應該是近午了。忽然悟到什么,花容后知后覺的張望了下身后的樹林,視野清晰,還好,這片樹林,不是傳說中的瘴霧林。
回頭又一想,是又如何?我怕啥!再一想,也對,照鬼醫(yī)對我的厭惡程度,要丟就該把我丟得遠遠的。若是丟在家門口,我一不小心識路溜回去咋辦?瘴霧林是晝沒城的第一道防線,豈可輕易示于人前。
又是冥想了一番緣由,花容才拍拍屁股起身,荒郊野外不安全,趁天黑前到村鎮(zhèn)落腳才是正理。尋個安靜地,是該細細思索后路了。
真的,就這么被丟出晝沒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