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lacross

穆易伸手攔車,可惜在這個時間,沒幾個人運氣可以好到一下子就能坐上出租車。她索性沿著馬路走,也許走到這條馬路的盡頭,或者走到轉角的地方,就能看到空車。

路邊有不少水坑,深深淺淺,穆易并不避開,直接踩了進去,初夏的雨水繞著腳踝,絲絲涼意。

聽著自己的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響,穆易數著節拍,三步輕一步重,步步都在路當中,穆易突然想笑,笑聲卻卡在喉嚨里出不來,落下一聲輕微的鼻音。

她見淌不過眼前那個兩米見方的大水坑,只得繞開走上了路肩。

腳才放穩,便覺著有撲面而來的濕意,剎那間,穆易一半的衣裙已經沾了斑斑點點的泥漿,潮濕的布料貼著皮膚,仿佛有著難以呼吸的不適,她微微一怔,看見一輛新款lacross從水坑開過,她心想著真是倒霉,一邊從包里掏出紙巾胡亂擦拭。

引來路人的目光,似在嘲笑似在同情,穆易狠狠地盯著那輛車的尾燈,用極低的聲音甩出一句國罵。

忽然間,那輛車以極快的速度倒車,停在了她的身旁,穆易見一個長得還算英挺的男子從車內走出,大步走到她的跟前,“對不起啊,小姐。”

“沒事,自認倒霉,”她見他還能倒車回來道歉,還算是個紳士,便不想和他計較,自顧撥弄著耳旁的頭發,掩飾著自己的狼狽。

“可是小姐,你不能在馬路上歪歪斜斜地走著啊,還好你剛剛自己走到路肩上去,不然我來不及減速就會撞到你,”陌生男子的語速極快,像是有點氣極敗壞。

“先生,您是在教我該怎么走路嗎？不好意思,我不滿一周歲的時候,父母就已經教會我了,不用勞煩您再教我,”穆易知道自己走路時常歪歪斜斜,每次跟路浩走在一起,都會不知不覺走偏,然后被拽回去,然后再偏離,再被拽回去。

“小姐,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陌生男子聽她這么一句,好氣又好笑。

“那您是什么意思？”穆易頓感氣結,被甩得一身泥的明明是她,為何還要受人教訓？她今天本來心情就很不好,此時心底的怒氣更是不由地上竄。

“我是在擔心你的安全。”

“好笑,”穆易輕哼一聲,頓了頓,睥睨著眼睛看向眼前的男人,“考駕照的時候,考題里沒有‘遇水塘,遇行人減速’這一題嗎？”

“我在國外考的駕照,”她眼前的這個男人,此時眼里正透著傲氣,怎么？他是鐵了心要和她干上了嗎？

穆易心想著在國外考的駕照就了不起嗎？那些仗著自己父母有錢才能去國外鍍金,回國后便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她見得多了,“國外的駕照好像在國內不通用吧？哦,那您現在是不是屬于無證駕駛？”

“你……”

“沒事兒,開車小心點兒,有時間去考個國內的駕照,不然真撞了人,您就麻煩了,”見他被自己的話堵的語塞,心里暗自高興,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繼續往前走。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轉過身,見那陌生男人還愣在原地,“還有,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是國外的好,習慣說自己的東西是國外的人會遭人唾棄,你也是中國制造的,嫌棄國內的東西等于嫌棄你自己。”

“哈哈哈哈哈……”身后傳來爽朗的笑聲,穆易不理會,繼續往前走她的路,“嗨,你的衣服太臟了,走在路上會被人笑的,我送你吧？”

“就你剛剛那駕車技術,算了吧,何況你還是無證駕駛,很危險的,”她沖他擺擺手,“被人嘲笑總比不安全要好。”

陌生男子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她面前,“或者我可以把衣服送去干洗。”

穆易心想這男人怎么那么難纏,耐心一點點被磨光,后悔著一開始就不該和他搭腔,“您是想讓我在這里把衣服脫下來,然后您拿著它去干洗,對嗎？”穆易邊說邊將手移到上衣第一粒紐扣處,慢慢解了半顆,然后迅速扣上。

陌生男人看著她,驚呆了兩秒,“或者……”

“或者什么？要付我干洗的錢？不必了,這身衣服我回家就會扔掉。”

正巧一輛出租車駛來,穆易揮了揮手,車還沒停穩,她便拉開后座的車門,鉆了進去,“去梓苑。”

司機從后視鏡看她,吃吃地笑著,“小姐,你從哪來啊？”

“嗯？”穆易望向后視鏡里的自己,半邊頭發半濕不干地搭在腦門上,上面還留了點紙巾,臉上沾了幾點泥漿,樣子真是說不出的滑稽。

她看著自己,也咯咯地笑,笑著笑著,帶出了幾滴淚,“今天真的是太倒霉了,”她對司機說。

車窗外,仍是紅霞滿天,這條路上的一切,那樣熟悉,卻又帶著異樣的陌生,耳邊的風呼呼的,掠過臉龐,不痛不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