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玫瑰

車子在路口一個急剎,只差一點,就撞上了正在直行的卡車,盛敏兒嚇得花容失色。

楊曉慕,二十六歲,懷孕六周,流產(chǎn)手術,那些字眼仿佛還在他的眼前,怎么也揮不去。

盛敏兒在做針灸減肥,他百無聊賴地在走廊里踱步,看電梯口圍著很多人,他本想去湊熱鬧看看發(fā)生了什么,走近人群,見她躺在地上,她的臉色蒼白,虛弱得像是死了一般,那樣的蒼白,十多年前他見過,突然沒由來的害怕,擠進人群將她抱了起來送往急診室。

她的病歷還在她的手上,楊曉慕？當然是她用的假名字,懷孕六周,流產(chǎn)手術,懷孕六周,流產(chǎn)手術,短短八個字,塞滿了他的整個腦袋,沒法正常思考,她剛剛流掉的孩子,是他的。

“下車。”

“恩？”盛敏兒看著齊遠灃,他的臉色很難看。

“下車,我讓司機來接你。”

“怎么啦？”

“過來接盛小姐”,“S大附屬醫(yī)院附近”,“對,十分鐘之內(nèi)”,“好。”

車速極快,甩得車尾塵土飛揚,盛敏兒氣得直跺腳,他居然就這樣將她一個人扔在路邊。

穆易回了梓苑,第一次坐了電梯上去,因為她再也沒有力氣走樓梯,電梯的鏡子里,穆易看見自己蒼白的臉和凌亂的頭發(fā),憔悴得像是老了五歲,有人說過女人三十歲之前都會墮一次胎,穆易當時覺得好笑,可如今她覺得不無道理。

穆易平躺在沙發(fā)上以減輕腹部傳來的痛感,門鈴響了,穆易走了過去,“誰？”

“我是來送東西的,請問是穆小姐嗎？”

“我是,”穆易開了門,看見那人穿著土灰色的工作服站在門外。

“請在這里簽收。”

一大束黃色玫瑰抱在她的手上,卡片上只有對不起三個字,沒有落款,穆易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誰送的,咚的一聲,花已經(jīng)被扔進了垃圾桶,她不喜歡玫瑰,尤其是黃色的。

長假后,穆易照常上班,除了臉色蒼白,沒有其他異樣。

上午九點,黃色玫瑰便會準時地出現(xiàn)在穆易的辦公桌上,“小穆,你來MarkCenter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你收花,這都連著一個禮拜了,此人絕對癡心,可以考慮結婚,”不知何時開始,老呂也學會了八卦,穆易進他辦公室做報告的時候,他便開起了穆易的玩笑。

“我結婚的時候,老大是不是要給我包個大紅包？”

“那是自然。”

“如果紅包夠大,我可以考慮請你當證婚人。”

“deal？”

“deal。”

老呂這個年紀的人自然不會清楚地知道黃玫瑰代表什么,它的花語是誠摯的歉意,和癡心有什么干系？跟結婚又有什么干系？

收件箱里,躺著密密麻麻的未讀郵件,穆易逐個點開閱讀。

“因生產(chǎn)需要,我司決定向貴司增訂CMOS,每月訂單增至四百萬,請貴司知悉對應,”下面是齊遠灃的簽名和郵件發(fā)送日期。

老呂徑直走到了穆易的隔間,“盛氏決定再次增量,看來這個客戶,你維護的不錯。”

穆易坐在位置上看著老呂,皮笑肉不笑。

“盛氏的運作方式還真是奇怪,像齊遠灃這種身份還需要親自聯(lián)絡供應商的訂單安排？管的太多太細,他就不嫌累？”老呂在旁自言自語。

“好的管理者只管人不管事,事無巨細,只能說明他能力欠缺。”

“小穆,你最近說話很是犀利啊,一語道破,哈哈…”老呂回了自己的辦公室,腳步輕盈。

桌上的玫瑰正艷麗地開放著,一片眩目的黃色,穆易死死地盯著電腦屏幕上齊遠灃那三個字,字體是標準的宋體四號,她看著,覺得別扭得可怕。

能得到盛宏霆的器重,齊遠灃的能力怎會只是一般？

MarkCenter的休息露臺,穆易仔細地編輯了短信,找到了他的名字,按了發(fā)送鍵,“你大可不必這樣,我已經(jīng)沒有東西再與你交換。”

“你可以給我愛情。”

“除非我死。”

短短一分鐘,只一個回合,穆易差點將手機從樓上摔下去。

他要愛情做什么？讓她愛上他,然后再羞辱她嗎？

人心與軀體不同,豈能是她想給就給,他想霸占就霸占的？如果愛上一個人能如此輕易,又怎會有那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遇上過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