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全本不想父親送自己去上學,他想:“能節省幾十元的車費,農村人嘛!賺錢多不容易。”他父親熱情很高,執意要去學??纯矗矝]有阻攔,他是想:“父親沒有上過大學,教了大半輩子的書也算個文人,他的大學夢總在我身上圓了,他怎么能不高興?我不能執意不然他去,那樣實在太讓他掃興了?!?/p>
他母親幫雙全收拾一大包衣服和其他生活用品,父親和雙全用根棍子抬著,好多年抬東西是父親在后,雙全在前,這一次,雙全走了一段就趕到別扭了,換做父親在前面。雙全實在是比父親高多了,走在后面才感覺舒服很多,看著父親瘦小的身體卻盡頭十足,雙全的內心里享受著那份久違了的愉快。盡管泥濘的土路讓他們深一腳淺一腳,也影響不了雙全舒暢地呼吸著雨后的新鮮空氣。那是秋天,有的人在田里砍玉米桿,看到他們經過就停下來打個招呼,路上,又遇到了小學時的老師,他已經退休了,他問:“王雙全在哪上學的?”雙全響亮地回答:“在蚌埠。”中考失利后,雙全總覺得難見故人,這次他再也沒有羞于見人的感覺了。
一路上父親和他并沒有太多的言語,父親這么多年一直是話少。雙全坐在客車里始終是目不暇接地欣賞著沿途的風景,恨不得瞧盡大自然的無限風光。到了學校所在的城市附近,可以看到長滿綠樹、灌木的小山,這是二十年來,雙全第一次看到真實的山,是內心渴慕已久的山。學校依山傍水,雙全長久向往的地方就在眼前了。中午,他和父親一起在食堂吃了頓飯,他想讓父親吃好點,就點了兩個菜,一算帳實在是比上鎮中學時貴了好多倍,他有點歉意,因為花多花少都要父親掏,父親那瘦弱的身影讓他太不忍心多花費,就暗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學習。
他吸取了以往成績不好的教訓,立志讀書為主,其他方面的發展為輔,且農村走出來的學生上大學不容易,成績仿佛是農村學生的全部,只有搞好了才有好工作做。有機會上大學又是多么幸福的事啊!他改掉了往日愁眉苦臉的狀態。他想:“雖然戀愛對我的打擊很大,卻是無法改變的過去,就把它拋在腦后,好好把握現在吧!”大一,他不僅當了班干部,而且被選入業余黨校學習并結業,成了政治上的先進分子;他主動參加校園歌唱比賽,獲得了三等獎;班里的黑板報是雙全一手策劃和主筆的,讓他的書法也露了一下……一切的一切讓他證實了自己能行,多年不見的自信逐漸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以往讀書,應屆高中以前,他年齡比多數學生小,加上成績也不是特別優異,班長、學習委員、團支部書記甚至是體育委員這樣的班干部他基本上無緣擔任,頂多做過組長、科代表。從高一重讀,大約是復習生的原因,班里的主要干部職務他也未能擔任。一句話,他心滿意足大學里有大顯身手的空間。在大一時,他做的是組織委員,好長時間他以為比團支部書記職位還高,因為他認為很多政府機關的組織部長是有實權的。不管怎樣他還是過了把當干部的癮。
第一學期中秋節,因為才到學校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他沒有回家,同班的幾個女生也沒有,于是,他主動找她們一起去游玩,想換換心情,存在著尋找機會物色人生伴侶的想法。呵呵,三個女生一個男生,讓他好好地接觸并了解了女生,初中低年級時,他和女生講話還會臉紅呢!以前,除了匆匆地與李琳有過幾次接觸外,他是沒能較多與女生溝通的。那次,他就是打算好了要鍛煉膽量、打好與女生交往的基礎。雖然割舍與李琳的初戀,心里很痛,但畢竟過去的不可能重來,生活要翻開新的一頁。
他的心又一次充滿了對愛情的向往。中秋節游玩后,他對其中的一位女生發起了猛烈的愛情攻勢。盡管愛情早早夭折,他也氣得兩年多直到畢業也沒找她說話。但是他是用心去愛過的,而且勇于表達對她的愛戀。臨近畢業,他忽然想再爭取一次,用電子郵件給她寫過信了,表明他心里看開了,且他也讓同學幫忙傳話給她,期待談一次,可惜沒能如愿。他清楚地記得畢業前的最后一節課,他坐在前排,她也似乎有意坐到了前排,并用期待、友善的眼神看他,不過,他又憤一口氣沒打招呼。也許,他忽略了她的一份心意。他也一直記住了她的舉動,以致于只要一想起就很知足了。他總是安慰自己:“這一次的失敗沒有高中的那一次愛情那么苦,我學到了點愛情的注意事項。”
二十出頭的雙全在大學里也是手術后的第三年,身體逐漸強壯起來,勻稱的體型、中等偏高的個子、英俊的相貌,除了鼻子還偶爾在感冒時犯堵,他找到了風華正茂的感覺。有的城市出身的女同學也對他表示好感,他總是想:“當年喜歡了有錢人把自己弄得太狼狽,在我不如女的條件好時,我還是不能輕易把感情放在城市女孩身上?!闭驗樗睦镉袚衽嫉臈l件標準,才期待著有一天出現才貌俱佳又不愛錢的人能成為他思慕的對象。一時無合適的,他也不急,而是把志趣放在了提高個人品德及學習成績方面。室友們樂意喜歡叫他“全哥”就是因為他待人厚道,寢室和周六周日的教室經??梢钥匆娝x書的身影。
英語專業兩個班男生加起來才9人,他的年齡最大,除了一個男生,其余人都樂意喊他:“全哥?!蹦莻€不叫他全哥的男生是城市里的,家庭條件好,他看到雙全他們用一個盆既洗臉又洗腳,說他們:“是一群可憐的孩子”。雙全聽到后,心里難受了一會,他也覺得沒什么不好,用水沖過的瓷盆有什么關系呢?他想:“你這個城市的學生這么張狂,以后很難得好人緣,那咱們就走著瞧,看誰的朋友多。”相比之下,雙全從不巴結有錢同學也不嘲笑窮人,同學們說他:“全哥對人心好,說話總有一定的道理?!彼矘芬馀c同學們一團和氣地生活,他想:“大家從五湖四海聚在一起求知多不容易,能夠相互取長補短是多么幸福的事??!
班級組織的學校歌唱比賽《走進新時代》讓雙全做男領唱,他很興奮。因為在一年前的一個冬天的晚上,他常聽這首歌的錄音,學會了,所以胸有成竹,他才向輔導員毛遂自薦的。他并不懂歌譜,但他相信能唱好,熟能生巧嘛!輔導員還找來了學校音樂老師來指導排練,那位老師聽雙全唱后,在輔導員面前說:“又是個五音不全的人?!彪p全聽后絲毫沒有氣餒,他想:“并不是天下所有會唱歌的人都會譜子的,且會譜子只能表明他理性認識站在了一個高度罷了。只要用心去唱,就能以情感人?!陛o導員在音樂老師走后也說:“我們要有信心唱好,我們連業余的唱歌者甚至都算不上,不去談專業,只要唱出自己的風格就行了?!彪p全很佩服輔導員這樣不認輸的個性。那音樂老師第二天不來了,輔導員又讓英語口語老師指導了一番,還讓班團支部書記牛小花擔任指揮。雙全是看不懂手勢的,不過,比賽結果證明了輔導員和雙全的認識是正確的,得了個二等獎,又一次讓雙全找到了成就感。雙全想:“我的原本樂天的性格被壓抑了這么多年,今天終于又回到了我的身上!謝謝老師、謝謝班集體!”
弟弟讀大學,妹妹上高中,父母負擔很重,他也想點子搞點錢。學著學長們去推銷牛奶,學長要他先到小區為公司發傳單,他獨自一人乘公交車到了一個地方,徘徊了10來分鐘,見人硬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也不好意思從包里拿出傳單,很掃興地結束了念頭,想去賺錢不成反而貼了路費,他總算知道推銷自我的能力很重要,看似簡單卻不容易,還不如自己平時不在意的一個小販。及早發現自己的不足也有好處,他可以有意識地鍛煉自己的膽量。
想著小學一年級,親戚給他一把小糖吃,他5分一塊糖轉而賣了給同學,他鼓足了勇氣——“10年前,我就有了做生意的頭腦了呀!”于是,他到批發市場上買方便面和火腿腸來,逐個宿舍敲門,賣給晚上看書很晚的校友,這一招果然靈,每天晚上都有7、8塊錢的收入,又開始在宿舍樓里撿別人扔的飲料瓶和報紙賣。他從沒有覺得有多么丟人,而是認為很多同學做不到。雖然賺的是一點點的小錢,也給了他許多滿足和自信。
大學里面還有一條子好就是不用強制上早晚自己,還有雙休日。高中里天天補課,讓他缺眠少覺、頭昏腦脹得太久,現在想睡覺就可以美美睡足。逃課是不良現象,但是當某個時候心情很差,偶爾在床上不起來,不去上不喜歡的非專業的課程,老師也多不會發現,可以放松一下,一次缺席總不至于象高中時擔心考不取大學。不過,在更多的時候,他是嚴格自律,保持在相對自由的環境中自覺遵守紀律、努力進取的習慣。一位老師曾經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表揚雙全學習認真,批評了另外一位同學,讓他向雙全學習。盡管他是20幾歲的人了,還像小學生一樣感覺老師的認可是那么讓自己心花怒放!
大二時,他的班干部職位落選了。雙全失落了一陣子,很快他意識到搞好成績很關鍵,良好的人際關系也很重要。同時,此次失敗正好為他再一次敲響了本是看好成功的道路也不是一帆風順的警鐘。他想:“不當官做個良民也好”。于是,他把精力更多投入到學習書本知識和鍛煉身體上了。機會可以再爭取嘛!。
王雙全不當了班干部,是覺得輔導員有意和自己過不去,他是班干部學校有明文規定給予學分的照顧。他有些失落,想著陶淵明的“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倒也覺得“無官一身輕”,當班干部難免要投入許多時間服務他人,現在可以多利用業余時間用心學學音樂、寫寫文章了。此后,他唱歌在學校比賽中獲了獎,也有好幾篇文章在廣播文藝臺播出。他想:“農民在烈日下干活要苦多了,我只不過當不上班干部,還有書讀??!我是多么幸福!”“寵辱不驚、視若閑庭”,人生也少不了學會退一步,方能領略海闊天空的景象。
有人認為:“真正的知識在書本之外。”雙全在休息時,有時到一個軍官叔叔家做客。從坐相到言行,他都受到軍人極大的影響,軍人是威武雄壯的,說話也是鏗鏘有力。雙全發現叔叔的表現很美,他想:“文人太文弱就像寫字一樣沒有力,給人的感覺是不夠瀟灑,文人要多點堅強、多點骨氣才行?!彪p全也不隨便弄成散漫的模樣了,鞏固著大一軍訓時要求的做事雷動風行,以致有人說他不像個文的倒像個武的。大學階段,在做人上他是注意了剛柔相濟,而非曾經一貫的柔弱。遇到不平的事情,他也敢于和人理論。一次在學校電子閱覽室,他的電腦出現了問題,叫了管理員幾遍,管理員就是磨磨蹭蹭,他說:“學校安排你是干什么的?”管理員瞪大了眼睛也沒辦法。雙全不再是那個中學時校長無理揍了表弟也不敢吭聲的學生了。
他幫叔叔的兒子輔導了一段時間功課,發現小學的英語課本也有自己不認識的單詞。這讓他認識到學無止境,就更不敢放松對自己功課的學習,做其他事情也是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的驕傲。
大三時,輔導員宣布:“王雙全同學重新擔任班干部,他計算機通過了省二級,各科成績較好,英語四級也只差了兩分半就及格了?!陛o導員的話音剛落,他感到了洗刷刷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有的坐在前排的同學特意地轉了臉來看他,仿佛看寶的一樣。付出有了回報,雙全感慨于人生路上的曲曲折折、柳暗花明。沒有起伏的人生也難以波瀾壯闊,就像那首《愛拼才會贏》“人生好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時起有時落,好運,歹運。總嘛要照起工來行……”
這一年,輔導員再安排他組織出黑板報,他找來其他人一起做,不像大一時他一個個人寫,找了書法好的,繪畫好的一起來做,充分體現:“紅花再好也要綠葉扶持”的思想。這并不影響他的書法效果的體現,還可以與另外一名毛筆字寫得好的同學相得益彰。與大一時他出的黑板報相比,這一次真是富于變化,圖文并茂。黑板報下面時常有老師、同學的駐足觀望,雙全暗想:“黑板報的成功可以為我爭取入黨加分了?!?/p>
評選優秀團干,要從團支部書記、宣傳委員、組織委員三個中選兩個。王雙全是宣傳委員,他感到:“黑板報在同學中獲得好評后,肯定對我選舉有利,且我平時受到老師的表揚也比團支書多,因此,我的優勢要大于團支書,組織委員成績最好,落選幾率最小?!彼氲阶约鹤龃髮W以前的學生一直沒得到很多榮譽,要是當選該多好呀!那樣就彌補了多年來心頭的遺憾。為了成功他自認為做了件不光彩的事——他小聲對坐在身旁的幾個同學說:“選我吧!成功了我請客。”結果,他比團支書的票數遙遙領先。他也沒有請客,是囊腫羞澀吧!他覺得在這件事情上還不夠自信,即使沒有那幾票,他依然可以超出團支書很多的,這也許是他沒請客的理由。不管怎樣,他體驗到了從老師手中接過榮譽證書時的一剎那的心情愉悅。
在很多人包括同學自己都認為大專不怎么樣、將來還得自謀職業時,王雙全卻很珍惜。他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在病痛纏身的狀況下,考了那么少的分數有幸上了大專,還不知足嗎?又不像高中是買來的,他總算可以直起脊梁、抬起頭了。他是在沒有精神負擔的狀況下讀的大專,可以在那片舞臺自由地揮灑著青春的汗水。人生能有幾個三年?得得失失中,他都愿保持向上的心態,他認為沒有白來讀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