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昌碼頭。
朱紅放下電話,手心里微微沁著冷汗,他搓了搓手,心里異樣的激動。這是一次實質上的改變,再沒有什么比這種改變要更好的了。撒謊,對一直于自己寄以無限信任的人撒謊,感覺原來是這樣的奇異。
他喃喃道,“有些不安,有些忐忑,但是,他竟然相信了,是我說的謊無懈可擊,還是他確實是太信任我了。”電話響了一遍,第二遍的時候他才去接。他當然沒有別的事,他也知道電話是誰打來的,只不過故意讓對方等了一會兒而已。他笑了,笑的有點得意,“也許,今后的改變會讓他難以相信的,當然,要是他到時候還活著的話。”
一早那個人就給他打電話了,他們在電話里的談話平靜而有趣的進行著。那個人很文雅的告訴他,要沉得住氣,做大事的人,必需要有胸襟,頭腦,還要理智冷靜。朱紅不是很冷靜,但是他知道成敗在此一舉,所以他要強迫自己冷靜,他要學著冷靜。
那人對他說,“我們的成敗能否成功,就看明天了,明天畢竟會是蓬萊城歷史上的重要時刻,亂世出英雄,你是不是英雄,或者你是不是叛徒,就看明天的發展會是怎樣的了。”
那人很認真的對他說,“我不要你做什么,我只要你將你的碼頭控制住,然后在你的碼頭等樓翔,他要是去找你了,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殺了他。”
“殺了他。”朱紅念著這幾個字,他能否做到呢?首先不論樓翔明天會不會來找自己,要是他來了,他朱紅能硬的起心腸來做這件事嗎?他是誰?他是樓翔,他是給自己重生的樓翔,他的恩情比生身父母還要重,你朱紅要是還算個人,你能做對不起恩人的事情嗎?“我能。”朱紅沉著臉色對自己說。“我一定能,我必需要那樣做。”因為你已經出軌,你已經背叛了樓翔,你再也沒有資格去說你很忠誠,你已經不是以前的朱紅了,不再是只想著報答恩情的朱紅了。
“我要生活,我要走我自己的路,我要有我自己的家,我要女人,我要兒女,我要有一個能夠給我家的感覺的地方。我不能沒有這些,我不能一輩子只是個替別人賣命的工具。我要做我自己,我要有我自己的地盤,我要有能夠滿足我需求的權力和財富。就是現在所擁有的,我不能失去,決不能失去。”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堅決而倔強。“我只是他的義子,義子說到底只是外人,他現在給我的,他可以隨時要回去,即使他不要回去,他的兒子照樣可以從我手里奪走。可是憑什么呢?憑什么這一切就是他們的呢?為什么我朱紅就不能真正的擁有我自己要的東西呢?”
“我會給你你要的,給你了,那就是你的,永遠都是你的,而且,你可以有力量來保護你所擁有的。”那個人很認真的對他說過。“現在是你的,明天是你的,永遠是你的,只要你想擁有。”
朱紅走到門口,他那深邃的目光炯炯的盯著天邊的晚霞。殘陽如血,血染碧波。朱紅的手重重的拍在了門上,木門發出顫抖的聲音。
“不要怪我,這些年來我為你們做的,已經可以報答你給我的恩情了。”朱紅的嘴角勾出一條冰冷的笑意。
安靜的碼頭被到來的夜幕籠罩,整個碼頭寧靜而深沉。
王莽走了進來,他是個身材魁梧脾氣急躁的中年男人,他是朱紅的人,在朱紅掌管宏昌的時候被他賞識而且重用的人。他現在在幫朱紅訓練新手。
朱紅點點頭,道,“那批新人訓練的怎么樣了?可以派上用場了嗎?”
王莽嘿嘿笑道,“只要我出手沒有辦不成的事,好了,這些個小兔崽子不賴,學的挺快,腦瓜子也靈活,可以進行簡單的任務了。”
朱紅道,“那好,你把他們派到西沙角去。”
王莽一愣,摸著頭問道,“西沙角?您派他們去西沙角去干什么?不是說明天有很重的的事情嗎?怎么??????”
朱紅笑問道,“你認為派他們去西沙角是大材小用了嗎?”
王莽點點頭,道,“至少從您很重視這支隊伍開始,我就覺得您應該將他們派到更合適的位置上去。我記得您以前說過,西沙角影響不到宏昌這個地方,不論出什么事,那兒的影響都是微乎其微的,所以您才把樓翔以前帶的那些老人全放到了那里。”
朱紅滿意地笑了笑道,“你說的很對,西沙角對我確實沒有什么用,但是為什么我要派人去哪里,你知道原因嗎?”
王莽搖搖頭,黝黑的臉龐上有點傻氣。
朱紅掃了王莽一眼,然后道,“因為我要那邊一點抵抗的能力也沒有。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聲,自己的身邊埋著把隨時會走火的槍你受不受得了?我們這邊一旦跟樓翔決裂,你說那些人會善罷甘休嗎?要是我們在與樓翔對峙的時候,他們突然從后邊攻擊我們時,我們能顧得過來嗎?”
朱紅嘆了口氣,道,“平時他們可以只是抱怨,但是一旦到了沒有任何借口和平的壓制他們的時候,他們會不遵守任何規則,像一頭頭野獸一樣沖出來維護樓翔的利益。”
王莽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道,“就像是伊尹。”
朱紅的臉色沉了下來,但是贊同的點了點頭,嘆道,“就像是伊尹。”
王莽垂下頭來看著自己的腳面,他道,“那么明天我們真的就跟樓翔干開了?”
朱紅道,“他是這么說的。”
王莽道,“明天是樓翔的壽辰,您難道不要去嗎?”
朱紅冷笑道,“本來我去是無可厚非的,但是我明天忽然有一個很好的借口可以不去。”
王莽感興趣的哦了聲,抬起頭來望著朱紅,問道,“什么借口?”
朱紅笑道,“因為我明天要去接狐貍的船。”
王莽也笑了,他的臉和眼睛全是笑意,他問道,“他們明天回來?”
朱紅吁了口氣,道,“他們真是我的好哥們,我正愁怎么找借口推脫明天不去呢,沒想到他們倒是給了我個絕好的借口。我明天不去。哈哈!”
王莽嘻嘻笑道,“那您明天真的要去接他們嗎?”
朱紅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冷,他的目光冷酷的望著那漸漸按下去的斜陽,冰冷地道,“不去。”
王莽似懂非懂的垂下頭去,淡淡地道,“我聽說海上有海盜。”
這并不是一句很幼稚的話,想問的和想知道的都在這句話里。朱紅滿意的望著王莽,他覺得他的變化也很大,自從告訴他自己的打算以后,王莽那急躁和不思考的脾氣改了很多。朱紅長長的吁了口氣道,“沒有海盜,他們為了這些船都會弄出海盜來的。我聽說自古以來,最猖狂的海盜要屬日本海盜了。”
王莽愣了一愣,忽然道,“我記得龔不凡好像跟摩登娛樂城的老板,那個日本人的關系挺好的,是不是他們??????”他的話沒有說完。
朱紅的嘴角上翹著,冷酷的笑道,“這不是我們的事了,我們只管自己的事。”
他記起那個人的話來:我們都知道對方在利用自己,但是為什么明知道對方在利用自己我們卻還要逢迎他呢?因為我們也在利用他。我們在互相利用,但是到底誰能利用對方獲得更大的效益呢?你說說,誰呢?
到底誰能利用對方獲得更大的效益呢?
他說的很坦白,利用就是利用,不需要半點的掩飾和隱藏,他們能走到一塊本來就是因為各取所需,有一個共同點而已。但是,誰才是真正的贏家?誰才是真正的幕后操控者呢?朱紅皺了皺眉,對于這個人他已不僅僅是借助,更多的還有敬畏了。
王莽見他不說話,他忽然道,“您聽說了今天發生的事了嗎?”
朱紅愣了下,問道,“什么事?”
王莽道,“兩個兇殺案,一個是那個叫李大人的包衣護衛被殺死在了德仁巷,聽警察局的人說兇手用的是東瀛的武士刀。”
朱紅不屑地道,“用武士刀的人現在多了去,警察局的人都是些廢物,即使查出了什么也不敢吭聲的,沒什么值得關注的。再說那個李大人在我們蓬萊島連個屁都不算。”他吐了口痰,臉上滿是譏諷的意味。
王莽贊同的笑了笑,然后道,“剩下一個你肯定會感興趣的了。”
朱紅瞧了他一眼,道,“哦,說來聽聽。”
王莽微笑道,“王剝皮死了。”
朱紅一愣,問道,“死了?被誰殺的?”
王莽搖搖頭,道,“不知道,不過我聽說范自爭好像氣壞了,他正要找那個人報復呢!”
朱紅笑了笑,道,“王剝皮是他花重金請來的,王剝皮死了他能不氣嗎?不過要說報復,這一兩天是干不起來的,他才不會為了個王剝皮擱下自己蓄謀已久而且苦費心機的計劃呢!要報復也只有等到這件事之后了。”他轉了轉脖子,有點酸疼,他道,“不過這個能殺死王剝皮的人倒真是為我們蓬萊城除了一大害了,恐怕現在蓬萊城的很多人都舒了口氣,正拍手稱快呢!”
王莽哈哈笑了起來,道,“別人拍不拍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了就是痛快的大笑起來,這個人死的真他媽的痛快,他要是不死我還真擔心哪天會遇上他呢!”
朱紅瞧了王莽一眼,心想也是。他笑了笑,隨即道,“好了,那件事你就趕快去辦吧,讓小兔崽子們打起精神來,不要把關系搞緊張了,也不要大意讓他們聽到西沙角外的任何情況。”
王莽很有自信的翹著嘴角,聲音堅定地道,“您就放心吧,我們一定把人給您看住了。”
朱紅滿意地點了點頭,看著王莽離去后,心里倒是有點孤單起來。他想起那個讓自己魂牽夢縈的女人來,不知道她現在在干什么呢?他用手抹著臉,對著夜色喃喃道,“楠楠,等著我,這件事一了,我立刻向你提親,我要你嫁給我。”
夜色漸漸的濃下來,漲潮的聲音此起彼伏,海水拍打著礁石,也推動者船舶。
天色已經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