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樓星在燈下靜靜的看書,他的神情很專注,書里的內容吸引著他。這書是樓悅送給他的,是本外國小說。樓星很少看書,但這并不能說他不喜歡看書,事實上他很喜歡靜下來看書的感覺,只不過平時很少有這樣的心境和機會而已。
屋里靜悄悄的,蠟燭在屋子里緩慢的燃燒著,偷偷的釋放著能將黑暗照亮的光芒。
樊仁走了進來,見到樓星那么認真的看書,他很感興趣的笑了笑,在一旁的床上坐了下來,他將身子靠在墻上道,“看什么書呢,看的這么認真?”
樓星輕輕的將書合上,閉上眼睛定了定神,然后道,“一本小說,挺有意思的。”他睜開眼睛,問道,“媽媽睡了嗎?”
樊仁搖了搖頭,含笑道,“媽媽說要做完那雙鞋才睡,明天是你爹的生日,她每年在這個時候都會親手做一雙鞋給他,今年也不例外。”
樓星怔怔的想了會兒,點點頭道,“是啊,每年都是這樣,都有好幾十年了!”
樊仁翹著嘴角問道,“明天你怎么辦?要去嗎?我看明天那里會血雨腥風的,不是很安全。”
樓星也靠了下來,頭枕著雙手,眼睛直直的望著屋頂,道,“我一定得去,雖然我不是很喜歡他,但是那里還有我最擔心的人。”
樊仁輕笑道,“你妹妹。”
樓星點點頭道,“還有那些仆人,他們是無辜的。明天我會帶人去那邊。”
樊仁看了他一眼,見他平靜的表情里有絲絲的不寧靜,他道,“也許他會安全離開樓府。”
樓星平靜地道,“離開就離開吧,他離開那里也不會來我這里的。”
樊仁笑道,“你料準他會去找朱紅了?”
樓星也笑了笑,道,“他要是不信任朱紅他還信任誰呢?”
樊仁道,“可是朱紅已經背叛他了,他在宏昌那邊的實力全部被朱紅控制了起來,他去那里豈不是羊入虎口?”他嘆了口氣,接著道,“聽說他去外地收集的那些貨明天就能運回來了,不過我聽說海上不是很平靜。”
樓星皺了皺眉,道,“他肯定是讓朱紅去迎接他們。”
樊仁又看了樓星一眼,道,“可是朱紅已經背叛他了。”
樓星恩了一聲,目光有些暗淡下來,他道,“他信任別人,可惜別人卻不會忠于他!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他并不是那么的討厭。”
樊仁問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樓星凄然笑道,“順其自然。”
樊仁閉上了雙眼,有點疲倦了。兩人沉默著,久久的沒人再說話。安靜在屋里屋外。月光皎潔的光芒在夜幕下是那么的靜謐迷人,連夜晚活動的蟲兒也已為之沉醉。
樊仁忽然道,“那么我們就按預先定好的去做吧,你去樓府,但是記著多帶幾個人,在那里說不定你們會火并起來;至于我呢,我帶些人去宏昌搞定那個朱紅,解決宏昌的問題。”
樓星有些嚴肅地道,“去宏昌你交代手下去就是了,你自己不要去那里,我們這里已經不安全了,你知道我們的要害是什么,別人也知道,所以,你留下來保護媽媽,我希望你不要讓媽媽受到任何的傷害。”他直直的看著樊仁,樊仁也看著他,他們的目光里包含的是同樣的事情。
樊仁很堅定地道,“我留下來,你放心。”
樓星笑了,他道,“我相信你,我也只能將媽媽交給你照顧。”
兩人同時伸起手,臉上浮出信任和誠摯的笑容,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樊仁含笑道,“那么,這就是我們的出師約定了?”
樓星點點頭,道,“這就是我們的約定。”
2
“范自爭剛才打電話來了,你能猜到他在電話里說了什么嗎?”
“哼哼,他能說什么,是不是為即將到來的勝利發神經一般的夸夸其談或者大笑呢?我記得他很喜歡在別人面前大笑的,好像他心里有什么拉不出來一樣。”
“你這個比喻很恰當,其實有的時候我也是那樣想,但是我總覺得他這樣的笑還包含點什么,比如,恐懼,對,其實他的心里是非常恐懼的,別看他對手下那么的兇狠,對對手那么的殘忍,其實那樣霸道的外表下,他的內心是非常脆弱了,往往不堪一擊。”
“所以您才顯得這么悠然從容,不溫不火,而且生活的這么瀟灑自在。”
龔不凡淡淡地笑了,他彈彈手指,也不反駁,只是道,“從他今天打來的電話我就可以肯定我的看法是對的。今天他突然打電話來找我,他對我說:王剝皮死了。”
“王剝皮死了?”鷹皺了皺眉,表情有一些驚訝。
龔不凡點點頭,道,“他的尸體被人扔在了浮云路四十二號那邊,腹部中了一刀,臉骨碎裂,胸骨粉碎性骨折,他死了。”
鷹淡淡地道,“王剝皮也會被人殺死,這倒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龔不凡吁了口氣,道,“是啊,這確實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但是對于范自爭來說,這真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情。他的所有計劃都是維系著王剝皮進行的,包括宏昌的那一系列的事情,還有明天他要進行的事情,這些事情要是沒有王剝皮他什么也進行不了,只能前功盡棄。’
鷹譏誚地道,“這倒真是件很可惜的事情。”
龔不凡望著鷹,表情有點不同,他道,“但是要是他的計劃實行不了了,那么我的計劃也就可以說泡湯了。你知道,我們的計劃很大一部分就是靠范自爭來運行的。”
鷹明白他的意思,道,“你想讓我幫助他?”
龔不凡點了點頭,道,“我想只有你能代替王剝皮,除你之外蓬萊城再無別人。”
龔不凡的表情很認真。鷹沒有多想就道,“我說過要幫助你,我雖然很不喜歡范自爭,但是既然是你的事情,我就義不容辭了。沒問題。”
龔不凡愉快的笑了,道,“有你這句話我還愁什么?這個范自爭要是見到了你的手藝,恐怕會后悔花了那么多錢和精力請王剝皮而沒有請你呢!”
鷹不屑地道,“他就是來求我我也不會瞧他一眼。”
龔不凡很了解他的個性,也知道他的實力,他嘆道,“所以說你是上天派到我身邊助我成就大事的福星。”
鷹微微一笑,很平靜,也很快就消失了,他道,“因為你也可以幫我成就我的大事。”
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兩人對視著,在寂靜的夜里互相理解的笑了。
鷹問道,“明天樓翔的壽辰你去嗎?”
龔不凡嘆了口氣,遺憾地道,“雖然我很想去,但是我覺得還是坐在一邊看看戲的好。”他向鷹淡淡的笑了笑。
鷹臉上沒有表情,他問,“你不覺得他會感覺很詫異嗎?”
龔不凡搖了搖頭,道,“不會的。”
鷹盯著他的眼睛,問道,“不會?”
龔不凡冷冷地道,“因為我要守喪。”
鷹不說話了,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借口。
3
離歌躺在躺椅上,身子還很虛弱,上次受的傷不是很重但是也不算輕,再加上這幾天下了幾場雨,他的身體受不了就變得虛弱了。
李再升手里拿著一張請柬,是樓翔的,他在外邊皺著眉想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進兒子的臥室里來了。他關切地看著離歌,問道,“孩兒,感覺怎么樣了?好受點了嗎?晚上怎么不吃點東西呢?是不是廚房弄的東西不合胃口?”
離歌哭著道,“爹爹,離歌心里難受,真的很難受。”
李再升坐在離歌的身邊,手握著離歌的手關心地問道,“寶貝孩兒,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心里難受呢?是不是在家里待悶了,要是這樣爹爹帶你出去走走。”
離歌搖著頭,滿臉是淚的道,“爹爹,您別瞞孩兒了,家里出的事孩兒都知道了,笑家那幾個廢物是不是都掛掉了?”
李再升無奈的嘆了口氣道,“笑家的人越來越沒用了,那個笑無聲帶著笑老六去找那個日本人報仇去了,結果被對方給殺死了。”
離歌不屑地道,“爹爹,這種人為他們嘆息做什么,這樣的廢物死了豈不干粹?死了反而能省我們家的支出呢?爹爹,我們不是有很多心腹嗎?我們要整整風氣,不能讓他們再這樣清閑下去,再這樣他們都會變成笑家那樣的廢物的。”說到這里他已經不哭了,臉色變得很猙獰和冷酷。
李再升望著兒子,有點迷茫,問道,“孩兒有什么好意見?”
離歌的嘴角下拉著,露出殘酷的笑來,他道,“爹爹,我們應該拿笑家來警誡其他人。”
李再升搖了搖頭,嘆息道,“孩兒的意思爹爹懂了,只是笑家與我們家族是世代相交的,他們為我們效命完全是為了報答以前我們的祖先給予他們的恩惠,其實報恩他們早報了,他們早就可以不為我們家族效命了,可是他們卻忠心耿耿地一代又一代的保護我們家族,雖然他們執行任務失敗了,但是我們不能歸責于他們。”
離歌見父親連搖頭,便冷笑道,“爹爹不是教導孩兒不能婦人之仁嗎?怎么現在倒是這樣心慈手軟起來?要是我們一味念著他們好,他們就越會得寸進尺居功自傲,到時我們怎么能控制他們,所以我們必須把他們牢牢的控制在手心里,對他們決不能太過仁慈。”
李再升遲疑了一下,望著早熟的兒子問道,“那么孩兒想怎么辦?”
離歌冷酷地笑道,“他們笑家不是分天地人嗎?那么人就只是一些沒有任何能力的累贅,他們重視這些累贅,我們,我們可以將懲罰施加在他們身上,然他們來代替天地兩組人執行任務失敗的后果。”
李再升的眉毛抖了抖,臉色也變得難看,他久久的凝視著兒子,心里不覺嘆息起來,“長江后浪推前浪啊!”他點點頭道,“那么這件事就交由孩兒來辦吧,不過的等你的病好了再說。”
離歌很高興,臉色立時紅潤起來,他忽然看見李再升手里的請柬,問道,“爹爹,那是什么?”
李再升不屑地道,“樓家的請柬。”
離歌問道,“是樓翔的壽辰的請柬?”他想起樓悅,那個曾經對他服服帖帖如今已經脫離他掌控的女孩,他的心里頓時產生征服的欲望,心道,“臭丫頭,等我得到你時看我怎么處置你。”他的心事陰冷的,就像是背光的墻角的陰影一樣。
李再升淡淡道,“是啊,居然有臉來請我,哼哼,上次我提親的事竟然一直不給我回復,真是太不給我面子了,要我參加他的壽辰,真是??????”
離歌這時微微笑道,“爹爹,不要記著以前的事了,我們將目光放在以后,我們還得跟他們好好發展呢!“
李再升疑惑的望著兒子,不解地道,“孩兒的意思是??????“
離歌笑道,“爹爹明天就去吧,得帶上一份重禮才行,讓他們見到我們的誠意。”
李再升還沒有理解,但離歌很有深意的笑著,緊了緊握著的手道,“爹爹,你明天去就是了。”
李再升點點頭,沒有拒絕寶貝兒子的理由,道,“好,好,爹爹聽孩兒的,爹爹就給他們樓家一個面子。好了,不早了,孩兒早點睡吧!”
離歌獨自對著房間,臉上的笑容越發狡黠和陰險。
4
書房的燈光靜靜的亮著,很安靜,樓翔一個人坐在那里發呆。他的臉色不是很好,顯得有很多的心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總覺得什么地方不對一樣。明天就是他的壽辰了,明天會有很多人來,有他喜歡的,以及他不喜歡的,當然,這些喜歡與不喜歡的人并不能影響他的心緒。那么,是什么在影響他的心緒呢?
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在不知不覺間產生,然后慢慢的侵入他的思維和內心。他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困擾著自己。他沒有想到,也不敢想下去。
他害怕想下去的結果,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么,可是有種預感,這種預感與困擾他的具體原因一模一樣,正式因為有這種莫名其妙的預感,所以他往往很快就把這種不好的心緒壓下去,盡力不去想它。
可是在這里深的夜里,在安靜的書房里,他卻想起了這些事情,那些擠壓的消極的思想一股腦兒的涌上心頭。他胡亂的抓著,每一塊都是殘缺的沒有頭尾的片段。他想到明天的壽辰,這本是一件很喜慶很簡單的事情,可是他的心里忽然有種聲音在告訴他,明天會有大事要發生。
什么大事?他拼命的在心里追尋。沒有答案。正如宏昌那一系列事情一樣,“那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謎底哦“,這也是一個謎底。他厭惡的瞪著雙眼,手緊緊的抓著一件東西。他的眼睛忽然柔和下來,緊緊的凝望著手里的物什,臉上的表情也松弛平靜下來。
那是一塊平安符,是剛才樓悅進來時送給樓翔的。一想到女兒,樓翔的心情就好了,多好的女兒!他的心里慈祥地說道。樓悅將平安符送給樓翔,然后再書房陪樓翔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樓翔將下午接到的信給樓悅了,樓悅見到非常高興,當場就撕開來看。
樓翔問她,“你那些小姐妹都說什么了呀?是不是邀你去美國玩啊?”
樓悅抿著嘴笑道,“爹爹,你怎么知道的?她們在信里是這么說的,她們說美國太好玩了,周丹告訴我周靈在那邊找到了家學校,要在那邊上學呢!”
樓翔問道,“那周丹那小丫頭呢?她不打算在那邊讀書嗎?”
樓悅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她沒有說。”
樓翔心一動,問道,“悅兒,要是讓你去美國讀書,你愿不愿意?”
“讀書?”樓悅睜大著眼睛,思忖了會兒道。“那么悅兒不就不能見到爹爹了么?”
樓翔慈祥地道,“不會啊,到時候爹爹去美國看爹爹的寶貝女兒去。”
樓悅咯咯笑道,“要是悅兒去了,爹爹就不怕悅兒飛走了?”
樓翔站起來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下,溫和地笑道,“難道爹爹的寶貝女兒就這么狠心?”他嘆了口氣,道,“悅兒,爹爹真的想讓你去美國,而且是這幾天就去,你大哥被我送到美國去治病去了,爹爹因為有事去不了,但是有沒有什么合適的人選,所以想讓你去那邊照顧你大哥。”
樓悅的腦海里沒有多少這位哥哥的映像,只是經常聽人說這位哥哥生病了不能見人。她嘟囔著嘴,道,“爹爹,悅兒先考慮考慮,好不好?”
樓翔點了點頭,道,“好啊,爹爹會尊重悅兒的意見的。”
樓悅在樓翔的臉上親了下,快樂地道,“謝謝爹爹,那么悅兒先回去了,爹爹你早點休息,明天您可還要接待好多客人的哦。”
想到這里樓翔的臉上便浮起溫馨的笑意來,那些糾纏的煩惱和消極的心緒便退回了自己的心底。他那慈和的目光注視在平安符上,勾起嘴角上的笑意,喃喃道,“謝謝你,我的女兒,爹爹也祝你永遠平安幸福!”
夜很深,可是情很真。微風輕輕的吹撫著窗外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燈熄滅了。屋子里一片寂靜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