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文平告誡自己,不可以掉眼淚,不可以哭泣。文平告訴自己,你是堅強的,這一切你早該預料。然而,還是有一個聲音在心里執著地回響著:不,一定要弄清楚真相,一定要知道為什么,為什么方子明會突然這樣?
已經沒有力氣去探究方子明關機的原因了。心痛的時候,痛到如刀絞,痛到要發狂的時候,文平也會對自己說:“就這樣吧,放棄吧。你一定能做到的”。可是,只要一分鐘,文平就否定了自己的意念,文平告訴自己,我需要一個真相,哪怕是一個虛假的真相,或者一個理由,哪怕是一個蹩腳的理由。也好過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文平不愿意自己咽氣的時候還依然被頭頂的迷霧纏繞著。文平不愿意自己轉身的時候還帶著滿腹狐疑。文平需要一些可以讓自己安靜下來的東西。這些東西,只有方子明,才能給自己。
文平終于等來了方子明開機的那一天。問方子明:“那條信息是你發的嗎?”方子明說:“是的”依然很平靜,問:“為什么,為什么要給我發這樣的信息?”方子明說:“沒為什么”心,動了一下,微微的。不是悲傷更不是喜悅。更像是一種突然從暗洞里爬上來之后的輕松。又問:“是她發現了嗎?是她讓你這么發的嗎?”方子明凝然不動:“你說呢?”沒有辯解,也沒有說明。兩個陳述句,一個反問句,就算是方子明給文平的答案。
而文平,愿意接受這樣的解釋,在理論上,文平也更愿意相信這個解釋的合理性和真實性。它多少讓文平這幾天的種種揣測有了一個塵埃落定的歸宿。方子明說:“文平前幾天做手術了,是闌尾炎,她在護理文平”。都很淡了,只是在互相交流一些信息而已,知道他的消息,知道他沒事,就好。往日的慌亂和心被懸空的感覺也消失了。
文平累了。告訴自己:離開吧!離開他!這個聲音如此強烈,它在心里如雷鳴般轟響。以至于文平認為自己真的有力量可以做到這樣了。可是,只要那根細小的絲繩還在,它只需那么一晃悠,輕輕的一晃悠,所有的堡壘都能在剎那間轟然倒塌。那根細繩就叫做牽掛,或者思念。它的外衣就是手機的鈴聲。它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擊退文平卯足了力氣積攢起來的意志和決心。
文平想,一定要出去,一定要出去走走,否則文平一定會瘋掉。于是,文平去了海邊。是一望無際的藍,藍到幾近透明的海水,還有無邊的銀灘,細細軟軟的沙子在腳趾間游走,像在溫柔地按摩。風很大,海浪一排排掀起來,遠遠就能看見白色的泡沫在飛舞著,還有海浪的轟鳴聲,也清晰的鉆進了耳朵。
文平只覺得自己的渺小,文平想,人類所有的苦痛在自然面前是多么的滑稽可笑,是多么的矯揉造作啊。可文平還是不能拯救自己那顆即將墜落下去的心。晚上,文平一個人來到海邊,站在沙灘上,感受著被海浪沖刷的滋味,感覺自己正在一點一點地往下沉,和心一起往下滑落。這一刻,文平真的愿意自己一直沉下去沉下去,沉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方。消融,消融,直至虛無。文平告訴方子明,自己在海邊。方子明說:海風很涼,記著回家。回到賓館,文平覺得頭痛欲裂,有些燙。文平躺在床上,就睡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