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舅的房子蓋了多少了?”女人沖著黑洞洞的里間說。那個長著一張人臉的黑影又拖著腳尖,從黑暗里面移了出來。呆呆的看了一眼這兩個不速之客,他的目光是那么空洞,空洞的像什么都沒有。田清媛伏在蒲英肩上又是一陣顫抖。
“明天能上梁嗎?”女人接著問。
“恩。”黑影嗯了一聲就又轉了回去。
辛鵬的家很怪。沖門是一張八仙桌,桌上靠墻是一面帶著天安門圖案的鏡子,鏡子前面放著一個紅漆的首飾盒。但桌兩邊沒有椅子,孤零零的有點像靈堂。東邊靠墻放著一張小矮桌,東倒西歪的放著幾個板凳。
西邊墻邊放著一張單人床,床上是凌亂的被褥。床頭的一張書桌上,放著一排整齊的書。估計這里應該是辛鵬的窩。
“辛鵬今天走的早,都沒來得及鋪床,平時他不這樣的。”女人馬上替兒子遮掩。
“你們找他有事嗎?”女人含笑問。
“沒,沒什么事。”蒲英說著,望著田清媛。田清媛的臉早已羞得緋紅。勉強從蒲英肩上挺直了腰,矜持的低下了頭。
“你們和辛鵬同學吧。”女人仍舊含笑問。她已經不年輕,尖下頜的臉型因肌肉下垂而變得臃腫,眼瞼深重,目光已不再靈活。倒是她清楚的口吃流露出她曾經的光榮。
“是。”蒲英微笑著回答。氣氛一下子變得輕松。
“辛鵬在學校好嗎,他沒惹什么亂子吧?”女人在試探的這兩個女孩的目的。
“沒有他很好。”蒲英說。
“但是辛鵬很需要人關心。”田清媛忽然說。女人的目光忽然變得伶俐,在田清媛的臉上審視。然后低下眼瞼,開始訴苦。
“是啊,我平時對辛鵬是關心不夠,可是你們不知道我一個女人有多難。一個家里只要男人頂不起大梁,光指望女人哪能行。可你看辛鵬他爹。”女人朝里屋望了一下,嘆了口氣。
“大叔怎么了?”蒲英忍不住問。
“還不是四人幫給鬧的,我成分不好,連累了他。原先都不敢說,現在能說了,有誰愿意聽。”女人唑了一口鼻息,作出悲戚聲。
“男人指望不上了,本想指望孩子,唉,可......”女人欲言又止。
“只有俺辛鵬最懂事,和我最貼心,什么事,家里里里外外都替我想著。在他們這么大孩子里,算是少有的了。這不,他二舅蓋房子,都找他去出個主意。”女人的話說的誠懇至極。
“可他也需要別人關心啊,尤其是您,是他母親。”田清媛也動情地說。
“是是是,我以后是得好好關心辛鵬。”女人敷衍著,臉上布滿笑容。田清媛更羞怯了,拉著蒲英告辭。
“辛鵬也不在家,要不我送你們到家再回來。”女人沖著兩個女孩的背影說。
“不用,我們自己回就行,您家去吧。”兩個女孩說著消失在黑暗中。
路上兩個人開始戲說起今晚的恐懼,蒲英心理忽然有所觸動,她不知道自己將來會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她隱隱地感到,一些麻煩正悄悄的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