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雪羽似乎打定主意賴在這里了。
看著往常空無一人的屋子一下子多了幾個人在眼前晃,南叔眉頭越皺越深,紋路斑駁的額際皺紋深刻得就像雕刻出來的藝術品,發出灼眼的光芒。
蕭雨痕最近倒是學乖了,有事沒事整天往外跑,很晚才一臉疲倦的回來,問他有什么事他也只是說工作忙。不過也是,醫生嘛,自然很忙。南叔一想通這點也就不再過問了。問題最大的還是眼前這個無賴。
一個大無賴加上一個小無賴等于什么?
答案是毀天滅地。
“老不死的,我告訴你,你要再不去找南妹妹我就一直在這兒耗著!看看咱倆誰斗得過誰”雷雪羽二郎腳翹得老高,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腿,神態悠閑。這么多年的老交情了,他還是了解他的,相信這個家伙絕對經不起自己這么耍賴,最終一定會沉不住氣去找那個老女人的。
一聽到南妹妹,南叔臉色霎時變白,仿佛被人戳到什么痛處,狹小的眼睛瞪得老大,手指指著霸占他寶座的老頭愣是半天沒憋出一句話來。
深深吸口氣,南叔握緊干枯的手,一把揪住雷雪羽的衣領,怒氣沖沖道:“要我說多少遍,別在我面前提起這個人,你個臭老頭存心找死嗎?”
相比南叔的震怒,雷雪羽顯得十分鎮定,好整無暇的理了理衣領,給予一旁擔心不已的雷雪琪一個安心的眼色,直起身來拍了拍南叔的肩膀,痛心疾首的搖了搖頭,看著腳尖緩緩開口。
“老不死的,你認為一個女人能有幾個三十年?”
南叔緊揪不放的手略微一顫,斂下眼皮不敢直視他。他害怕聽到這個消息,真的很害怕聽到。
不,不要說···盡管心底默念著不要說出來,可腦海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張清麗的臉,那個總是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女孩。
“她到現在都沒有放棄,一直等著你去接她出來!”
雷雪羽換了一副神情,惆悵地笑了起來:“說起來,我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么她會選擇你!”
對上雷雪琪不解的眼神,雷雪羽深邃的眼睛瞬間化柔,含情脈脈的感慨道:“好在老婆子一直包容我,還給我生了個兒子,現在又有了孫子。”
衛伽南···
南叔悵然若失的松開手,頹廢的坐在地上,緊盯著地上發呆,就在雷雪羽以為他不再說話時他開腔了。
“你什么時候見過她?”
雷雪羽冥思想了想,那張臉出現在眼前似乎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那之后到底過了多久了?怎么想不起來呢?
“應該是,七八年前吧!不對,差不多十年前吧!”
那個時候雪琪的父親快沒救了,是自己去求她救人的。雷雪羽點點頭肯定道:“對,是十年前,我痛失愛子那年!”
算起來,雪琪這孩子已經跟了自己快十年了,也從當初的小毛孩長成一個大人了。人這一輩子真是不容易,不過只要看到還有流著自己血液的生命存活在世就覺得很滿足。
雷雪琪在雷雪羽提到自己父親時,眸光不定的忽閃了一下,只一剎那又恢復原狀。畢竟世上僅剩的親人就只有眼前這個老人了,還是好好珍惜這段時光比較好。
因為指不定,某個時候在乎的人就從你身邊消失了。
“哼——”鼻子輕哼,南叔抬起頭直視與自己差不多蒼老的老人,苦澀的搖搖頭:“不行,我說過只要她幸福我就永遠不會去找她,既然這是十年前的事了,說不定現在她過得很好!”
雷雪羽灰白的眉毛不住的抽搐,隱忍半響還是沖了上去,抓住南叔飄長的白胡須暴怒道:“老不死的,你真不了解伽南嗎?她從十七歲見到你就一直跟在你身邊,就連我陪她一起長大的這個師兄都能拋之腦后,除了你還有誰能走進她的心?”
“那你呢?你不是放棄她娶了另一個女人嗎?”趁他愣神間,南叔奪過自己胡子冷冷說道,“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我當初選擇退出原因!”
誰都知道,衛伽南喜歡那個與自己同名的男子,也知道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另一個男子喜歡她。造化弄人,這兩個男子卻是忘年之交的朋友。
愛情和友情之間,到底要怎么選擇。
南叔站直身體,推了推尚在錯愕中的老人,極不忍心的嘆了嘆氣。
“雪羽,你是我伽南的宿敵,同時也是最好的朋友!”南叔最后一句話重重落在雷雪羽心上,他揉了揉渾濁的雙眼,仰頭笑了笑。
“老不死的,別以為我會感動!”
沒想到當初他不告而別的原因居然是因為自己,雷雪羽依稀記得他那個小師妹哭得傷心至極時卻始終不愿同自己說話,原來還有這樣的原因。看著這個頭發兼胡須都花白的老頭,雷雪羽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定。
為了言塵憂也好,伽南也罷,總而言之,那個山谷是非去不可的了。更何況,到現在都沒有伴侶的兩個人也是時候解釋清楚了。
搞來搞去,怎么覺得自己成了千古罪人了。雷雪羽啊雷雪羽,你真是造孽啊!
屋內一下子沉默下來,雷雪琪疑惑萬分的看了看這兩個老人,只見兩人均一副鄭重的摸樣,說不出的情緒。
醫院里的蕭雨痕疲倦萬分的趴在辦公桌上,手里緊緊捏著言塵憂的腹腔光片,眉頭緊鎖,沒想到自己的第一個病人居然如此棘手,幽怨的趴在手臂上,眉頭緊鎖。
辛憂涔一來醫院就是這樣一種情況。一個青年小生愁緒萬分的趴在黯黑的木桌上,拉攏腦袋死盯著手里的黑白照片,眉頭緊皺,赫然一副怨天的摸樣。深吸口氣,拿出袋子里的一個蘋果,瞄準青年頭部,一舉扔去。
“咚——”
蘋果命中蕭雨痕腦部,懶懶地拿起蘋果,郁悶不已的狠狠咬上一大口。
“蕭雨痕先生,咬這么大一口,解氣了?”
絲毫沒有料到是辛憂涔的蕭雨痕一個激動從椅子上站起來,不好意思的傻笑道:“呵呵···那什么,憂涔你怎么會來啊!”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要不是這個瘟神,蕭雨痕現在恐怕正在南叔家里過著自己的清閑日子,跟琪琪小弟聊天什么的。哪會像現在這樣,整天對著一張X光片發呆啊!蕭雨痕再怎么腹誹,可一看到辛憂涔笑顏如花的摸樣,又不爭氣眼冒桃花的沖了過去。
“呀,憂涔你是一天比一天漂亮了!”蕭雨痕膏藥一般貼上女人,熱情十足的握住她的手,俯首親吻一下,“能得到美麗小姐的垂青是我莫大的榮幸,不知等會兒可否與我一起出去散散步?”
對于這種情況辛憂涔已經見怪不怪了。只見她面不改色的收回手,嫌惡的擦了擦手背,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你要是真治不好趁早告訴我,放心,我的要求很簡單的!”
是很簡單,只不過觸及南叔的禁忌罷了!不過到時會被南叔怎么整死那就不關自己的事了。
想來那個叫伽南的女人定是南叔的戀人,不然怎么會被南叔打入禁忌之詞呢?不過也真是可惜了,原以為南叔一輩子沒談過戀愛的,誰知道他還有個女神醫念念不忘。
病房內空無一人,言塵憂戴著癢罩靜靜的躺在潔白的床上,雙眼緊閉。除了旁邊的儀器上隱隱的滴滴聲證明這個人還活著外,已經沒有任何地方可以看出這個脆弱生靈的微弱生命了。
隔著老遠的距離看了一眼,駐足片刻,辛憂涔黯然轉身回到剛才的地方。
她并不善良,也曾一度懷疑自己的心臟是不是石頭做的,不然怎么會在殺人后沒有感覺呢?可是小憂的事卻讓她深刻認識到,原來那個地方還是活著的,它在跳,會痛,會難受。原以為那顆心早已死了,不會再為任何事難過,更不會為任何事傷感。
可是,那個總哭喪著臉要自己抱的小孩卻喚醒了尚未死絕的心,喚醒了想要守護好珍貴事物的心。
扔下一袋蘋果,辛憂涔用勁拍在那張優質辦公木桌上,笑容哀傷不已。
“蕭雨痕,陪我出去散步吧!”
前一秒還震驚在這一巨大聲響中的蕭雨痕下一秒就換上標準笑容,一口整齊的白牙閃亮的露出來,飽含喜悅道:“好啊,現在就走!”
想起病房內的言塵憂沒人照看,他利索的先隔壁房打了個招呼,隨即屁顛屁顛的跟上女人。
一出醫院,空氣里滿是水潤的氣味,夾雜著濺在泥土里的殘花敗葉,散出陣陣腐敗溫和的氣息。冬月的天氣大多是陰沉天氣,烏黑烏黑的云層厚厚的掛在天上,時不時隨著突來的風流動,而后又停在某個地方,想起時下點雨,遺忘時就黑著張臉掛在原地。
縱橫交錯的石板路上坐落著幾張椅子,稀稀落落的幾個病人冒著寒風在小苑散步,辛憂涔很不想看見這些在生死線徘徊的人,三五幾下就繞了出去,思緒飄遠的在前面走著。要不是蕭雨痕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散步嘮叨了幾句,恐怕早就遺忘身后還有這么個人跟著了。
“憂涔,你這是散步還是想事情啊,一路上話都不說一句!”蕭雨痕不滿的嘟噥著,卻被眼前的情況嚇了一跳。
幾個高大漢面帶邪惡的堵住去路,扛著把砍刀搭在肩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正要過去的女人,只一會兒,兩眼淫褻發光。
“喲,小妞長得挺俊的嘛!”說著不怕死的把手伸向辛憂涔的臉。
“憂涔——”蕭雨痕大義凜然的將女人拉至自己面前,認命的看著比自己略高半個頭的高大漢,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哆嗦著雙腿道,“幾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女人,你們,你們真是太不紳士了!”
幾個大漢愣了愣,倏地大笑起來。他們剛才聽見生什么了,紳士?那是什么詞,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吧!
“我說你個臭小子怕死就別逞強,還紳士呢,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
刺耳的笑聲傳來,辛憂涔不怒也怒了。信步前行,站定在一個男人面前,比了比自己身高。
呃——還是第一次發覺自己長得這么矮,整整矮了人家一個頭。
“美女,你是在尋找接吻的最佳位置嗎?不用這么麻煩的,哥幾個會彎腰配合你的!”被比劃著的那個男人開始不解她的行為,捕捉到她臉上怨念的神情后,立即釋然安慰道。
辛憂涔彎起唇角,擺正蕭雨痕的身體,活動幾下手腳清聲說:“很久沒有肉搏了,只是想找個絕佳位置一擊要害罷了!”說著一腳高抬,撐著蕭雨痕身體飛旋一踢,當下就將男人踢倒在地。
剩余的人見狀立即將她圍成一圈,怒目相視,連同剛才倒地的男人,整的圍了個水泄不通。蕭雨痕起先被突來的力道壓得倒退幾步,害得辛憂涔那一腳沒多大威力。
不過辛憂涔沒有跟他計較,只是依舊將手搭在他肩上唇帶冷笑的藐視著這群男人,偏頭沖蕭雨痕笑了笑。
“蕭雨痕,這次你要再后退幾步,我們可都得掛彩了!”
她這話說得很輕松,仿佛掛彩是件很平常的事。圍著的男人就不這么想了,她這話對他們而言完全是挑釁,所以不等蕭雨痕點頭,幾個大男人就齊齊揮著拳頭打了過來。
如此實力懸殊,蕭雨痕只覺自己這下子完了,怯怯的看了一眼毫無懼色的辛憂涔,定定神,努力保持姿勢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