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最近很熱鬧。
不是因為別的,只因為高簡緒又立奇功。成功抓獲現場毒品交易人員,繳獲毒品大量,還擊斃甚多反抗販毒分子。
慰問信接二連三的傳輸下來,還有不少豐厚的功勞獎勵。
這一切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可喜可賀的,當事人高簡緒理所當然滿面春風,每天站在門口迎接貴客,招待一個又一個想要結交的朋友,一直以來的交友范圍也終于得以擴增。
可這一切在高雅緒眼中都驚不起半點漣漪。
高雅緒的世界目前一片死寂般的寧靜。沒有喜怒哀樂,沒有任何事能引起注意。就像所有失魂落魄的人一樣,有的只是對生活的厭惡與憎恨。
憎恨將她生活改變的男人。可是骨子里卻又有個聲音在叫囂,她說你愛他。
愛?什么是愛?
熱鬧的人群在樓下嘈雜不堪的恭賀著,虛偽的面具下是讓人心寒的嫉妒。可是人們都不愿意去想,因為一旦想透徹了,你就被這個世界拋棄了。
譚時暮···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
高雅緒睜大紅腫的雙眼,探頭看了看樓下那群滿是惡心嘴臉的笑容,頓了頓,轉身回房。這種環境確實不適合自己,從小就不喜歡同爸爸一起出去拜訪那些高官群會。
很多時候都是如此,你不想踏足的世界偏要拉你涉足,你想進去的世界卻將你拒之門外。明明很想躲在自己的世界的,明明想進自己期盼的世界的。為什么總是事與愿違呢?為什么總是得不到的懷念不已呢?
“小雅,下來喝一杯吧!”姜紹巖慢斯條理的端了杯紅酒往樓上走來,在離高雅緒一米之遙站定,將手里的杯子遞給她,“難得你哥哥立此大功,身為妹妹,要不做點表現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高雅緒接過杯子一飲而盡后,笑看著來人,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果然,姜紹巖一看高雅緒杯酒見底,立即夸贊道:“小雅真是好酒量!”
側身看向樓下那群來來往往交談甚歡的人群,極為感慨的嘆了一聲:“要是我也有這么一天,就是短命也值了!”
高雅緒偏頭看了看與自己相差無幾的這個男人,忽然發覺自己總這樣自怨自艾真是愚蠢的行為,愛情本來就是說不清楚的事,要是能夠理性對待那才怪了。
高雅緒打定主意后,進屋換了身衣服飛快地跑出門去了。留下姜紹巖一人在那兒摸不著頭腦。
不管怎樣,她必須問清楚,譚時暮那個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做了這種事不可能連個解釋都沒有吧?
想到即將見到那張堅毅俊美的臉,高雅緒俏臉不由地紅了紅。她可沒忘記自己在一覺睡醒后可是仔仔細細打量了那張臉很久,直到瞌睡蟲泛濫才戀戀不舍的合上眼。
夜晚的亂世求安酒吧是最繁雜的。
這里滿是一群害怕寂寞的男女,在嘈雜的音樂中尋找歡樂與刺激。初進門時高雅緒還有些不敢踏進去,總覺得這里的人似乎比家里的那群人看起來還要丑陋得多。可是,一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里面,也顧不了這么多了。
華麗的霓虹燈繞著整個舞臺亮起絢麗五彩的燈光,巨大的舞臺上站著當場最受歡迎的帥哥靚女,唱著自己拿手歌曲,臺下的人配合的跳著舞蹈,享受這一刻快感。舞臺正中的聚光燈不斷旋轉,晦暗嘈雜得喧囂聲不斷吶喊叫好。
直到高雅緒穿過重重人圍走到一個較為空曠的地方,這才得以有機會尋找自己想看的那個身影。或許是老天眷顧她那份還沒來得及綻放的愛情,很快的,她就在另一個角落找到那抹孤寂的背影。
這個男人的背影,無論什么時候看,永遠都覺得那么孤寂。即使是身在熱鬧的人群,也總是孤單一人。
高雅緒緩緩靠近,還未到他身邊就被一個男人堵住去路。看見另一個男人附在譚時暮耳邊說了些什么后,他揮了揮手,面前的男人就讓道請自己進去了。
亦如飛蛾撲火一般,明知是死還是義無反顧的飛過去了。這點,高雅緒到死時才真正明白過來,他從第一次見這個男人起就不可自拔的愛了。
“你來干什么?”不等高雅緒走近,譚時暮的聲音就冷冷響起。
高雅緒腳步微微一滯,而后走到他面前坐下,抬眼直視這個面容略微憔悴的男人,高雅緒強裝鎮定的坐著,一如以前,不開腔說任何話。
她就是這樣,面對自己的感情唯有靠這種卑微的手段挽留。明知道這個男人只是因為醉酒才會有那么一出,可自己就是放不開。不,或許也是因為心底里不想放開。
從他抱住自己說他害怕孤單,想要請求原諒那時開始,高雅緒就知道自己沉淪了。無論如何也想要把他的孤獨感抹盡,無論如何也想要看到他發自內心的笑。
又是沉默無言。譚時暮獨自喝著悶酒,后來是想自己一個人喝不夠勁,又讓人拿了一個酒杯來給高雅緒滿上。
一男一女就這樣對坐著,一杯接一杯的往自己胃里灌酒。慢慢的,兩人都有些醉意了。俗話說喝酒壯膽真是不假,高雅緒只覺現在很想告訴面前這個人自己深藏心底已久的話,很想一股腦兒的全說出來。
“憂涔,你為什么要折磨自己!”譚時暮幽幽開口道,語氣無限感傷,“你只需要殺死我就夠了,為什么還有沾上這么多鮮血?”
高雅緒原本醉得有些迷糊的大腦瞬間清醒了一半。她清楚的聽到剛才他說到憂涔了,憂涔就是指的辛憂涔吧!
“你知道我有多心疼你臉上冰冷的表情嗎?”譚時暮醉意十足的端起酒杯就往嘴里灌,而后打個飽嗝繼續呢喃道,“你知道我是真的愛你嗎?”
愛?高雅緒忽然很想哭,她聽見了什么?她一直喜歡的男人居然對著自己說他深愛另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卻是自己的最好的姐妹。
也許,她從來沒有把自己當過姐妹。
在高雅緒的胡思亂想中,譚時暮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俯身靠近這個眸帶淚光的女人,口齒不清道:“高雅緒,她不是喜歡你嗎?”
倏地抱起女人,邊說邊往里屋走去:“她不是最不想讓你被污染嗎?如果我把你染黑了,她會不會多看我幾眼?”
酒氣熏天,高雅緒像個木偶一般任由男人將自己抱著往里屋走去,而后目光呆滯的任憑他褪去衣衫。
純烈的男人氣息撲鼻而來,高雅緒第一次發覺自己愛得真是可悲,想不到自己居然甘愿這樣墮落下去,居然甘愿任憑眼前這個男人擺弄。
她最喜歡的好姐妹為什么會在自己面前了無音訊,她的好姐妹為什么會擁有這個男人的心?
房門關上,隔絕外面喧囂嘈雜的音樂與熱鬧,徒留一室春光旖旎,夾雜男人女人獨有的喘息,深陷種種欲望和折磨,跌落無盡的深淵。
憂染南茶館的燈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亮到這么晚了。喬希境愁緒滿飄的站在門外發呆。關于五漠北的那張紙條,想來想去他也實在想不出好的解決辦法,除了踏回那條骯臟厭惡的路外別無他法。
可是這樣小憂就會再次殺戮,就會再次拿起手中的槍指向所有沾染毒品的人。
長長吐出一口氣,視線觸及不遠處的那盞發白的路燈,瞳孔瞬張,呼吸不禁急促起來。那個背影,分明是自己心念已久的小憂。
可是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來不及多想,身體已經向著那個方向跑去,屋內的秋曄空見了沒有多加理會,專心清算著手里的賬簿。
喬希境粗喘著大氣跑至辛憂涔面前時,這個面容淡漠的女人難得露出一抹溫柔的笑,遞給他一張紙巾擦汗,而后一言不發的往前走去。
接過紙巾后的喬希境顧不得多想,立即跟了上去。
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后的走著,映著冬季沉緩的夜色,遺世而獨立。寒風侵襲,更深露重,兩人仿未察覺一般走著。
這樣的感覺讓喬希境回到年少時跟在辛憂涔后面護送她回去時的情形了。那個時候,他還記得自己手腕被她狠狠咬了一口。
撫上被咬過的地方,那里膚色如常,并沒有留下任何印記,只是心里卻一直記得有這樣一件事。
沉默不語的氣氛下,喬希境不斷地想找話題交談,卻又不知怎樣開口。一路無言,終于在一處公園,辛憂涔停了下來,轉身正對著他。
“喬希境,”櫻唇輕啟,熱氣蒸騰而上,劃開寒夜的冷氣,聲音如冰水般懾人,“你還會涉足那片污穢之地對嗎?”
迎上那雙如夜般深沉的眸子,喬希境沒有辦法說謊,喉結滑動,面露難色的看著恍若隔世存在女人。
默認了嗎?辛憂涔斂下眼瞼,轉身走向那個沾滿雨水的秋千,輕輕推動幾下,倏地抬頭看著男人,笑容異常明亮。
“希境哥哥,你會一直陪著小憂的對吧?”
她剛才叫的什么?不是喬希境而是希境哥哥,是希境哥哥吧?喬希境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仿佛下一秒這個女人就會隨風消失。
沒有回答。辛憂涔落寞的低下頭看著地面,腳尖來來回回筆畫地面殘留的水痕,久久不愿再開口。
“我當然會陪著你了!”喬希境努力按下心中惴惴不安的悸動,欣喜萬分的說道,“只要小憂需要,希境哥哥隨時都會站在你身邊!”
夜晚的風徐徐吹起,公園未敗的枝葉悉悉作響,攜著被風吹散的話語飄落進女人耳里。這一刻,生死已經徹底拋棄,只要有個人說會一直陪著自己,那即便死了,他也一定會記得自己吧!
能被在乎的人記住,這也算一種幸福不是嗎?
辛憂涔仰首直視那片暗得深沉的夜色,眸子晶亮一片。過了好一會兒,才擺正腦袋直視男人,輕輕上前抱住他,埋首那個溫暖的懷抱,低聲囈語:“謝謝!”
這樣,哪怕是不小心走向死亡的深淵,也不會有什么遺憾的了。因為,最在乎的人還會記得自己,哪怕是,骯臟不已,血腥濃重的自己。
喬希境錯愕的抱住女人,忽而緊緊圈住,仿佛要將她刻入骨髓一樣死死抱著。記憶中,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害怕失去的感覺了。今天的小憂讓他覺得自己就快失去心愛的東西了。不管是什么,這一刻,懷里的溫暖還存在,那就緊緊抓著不松手,不放開她,再也,不要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