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希境神情落寞的坐在柔軟的沙發,牽強的笑看辛憂涔在沙發上轉換姿勢。她就像一個剛探得寶物的冒險者,興奮的上躥下跳,就差沒有抱著寶物睡覺了。事實上也是如此,盡管抱不動,但她卻仰躺著,身體斜斜倚在沙發上,臉上漾滿幸福的笑意。
喬希境可以保證,自己從沒見過辛憂涔這樣開心的表情。哪怕是他很小就將自己能給予的愛悉數奉盡,她也不會為之開心一笑。
她永遠都那么淡淡的對待自己的奉獻,在她眼里,就連自己的存在都好似可有可無。
眼眶發熱的看著這些新添的家具,喬希境心里說不出來的難受。明明自己曾說過有錢了要小憂買床的,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那個男人揮手之間就將床買來了,不但如此,還給她添置了這么多東西。以前空空的屋子也被精心裝飾一番,整個都煥然一新了。
“希境,沙發躺著好舒服!”仲怔間,辛憂涔略帶欣喜的聲音傳來,眨眼就將臉湊到他眼前,“你怎么啦?”
“沒事!”喬希境強露出一個笑容,指腹緩緩滑過沙發皮面,質地頗好的手感沿著指尖漫進心里,一點一點,鉆心的疼。
“暮哥哥說,這里也是他的家!”辛憂涔放棄與他對視,順著方向橫躺下去,將頭輕輕枕在喬希境大腿上,“也就是說,我有哥哥了!”
辛憂涔充滿稚氣的臉上盛滿幸福之意,看見落入眼里的喬希境黯然失落的神情,拿起他的手輕輕咬了一下:“希境,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
她知道的,喬希境對自己的好只要是個有心的人就可以感覺到。養父母家的早飯他從來都是帶出來給自己吃,每天晚上也必會來陪自己,甚至瞞著自己去找兼職,被克扣工資時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樣子到現在都讓自己心疼。
到底是因為什么才會讓他待自己這么好?辛憂涔這么惡劣的女孩到底有那點值得他一個被眾人追星捧月的優等生這般對待。雖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情緒,可自己的的確確動心了。
早在那個無邊的黑暗中被他指引出來時就已經不把他當哥哥看待了。
伸手托住少年落寞失色的臉,忽的淺淺露出一個笑容:“希境哥哥你,只要學會幸福就好!”至于痛苦就讓自己來承受吧!這樣一個人見人恨的生命,已經沒有什么好害怕的了。唯一的想要的,就是眼前這個少年的幸福。既然他希望自己叫他哥哥,那就叫吧,只是叫一聲哥哥,也不會有多大損失。
喬希境錯愕看著這張為自己而敞露笑容的臉,伴隨那聲希境哥哥,一瞬間所有的不快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真心的笑容,每次聽見辛憂涔這樣叫,自己都會很開心。
那樣,才覺得自己是重要的。
至少,在她心里不會比那個突然出現的暮哥哥地位低。
細心的將女孩額頭上的一縷亂發拂至耳后,捏了捏她冰冷的臉蛋,喬希境心情大好的笑道:“小憂,明年又可以一起上學了呢!”
早就知道那個暮哥哥帶她去報名了,雖然是畢業班,可這絲毫不影響小憂升學。至于原因嘛,不用說,只要自己在,一切都不是問題,更何況小憂即使沒上學,自己留在這里的課本也足夠讓她自學成才了。
升學考試一過,辛憂涔也將升入中學,依舊低喬希境兩個年級,可這一切都不是問題,相反,辛憂涔很感激。哪怕是以后的體能訓練和自我保護,乃至那些滿是丑陋骯臟的地方,依舊···心懷感激。
中學部跳級讀的辛憂涔成了明星。
喬希境剛上高中不久,辛憂涔就直接跳讀到畢業班,準備來年考到和喬希境一樣的學校。那一年,辛憂涔十三歲,喬希境十五歲。
別的都不知道,喬希境只知道他的小憂不再屬于自己一個人了。一到假期,譚時暮就會將辛憂涔接到別的地方去,到了開學時間又送回來。
喬希境有朋友了。
一概不問世事的喬希境居然也有朋友了。這是值得高興地一件事。原本打算將這個唯一的朋友介紹給辛憂涔的,可是不知為什么,辛憂涔卻像失蹤了一般,找不到任何關于她的消息。
喬希境原本不安的心更加惶恐起來。他感覺得到,小憂偏離自己預定的軌道越走越遠,好像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永遠失去她一般,不管怎么說,喬希境惶恐不安的心一直都緊繃著直到辛憂涔歸來。
第一次,看見全身穿著花哨的辛憂涔。小小的身板穿著不屬于自己年齡階段的成熟衣服,一切看起來是那么虛幻縹緲,看見自己時竟然也會甜甜一笑了。
這不是辛憂涔。喬希境有些失望,他的小憂本該是如青蓮花一般絕然出塵的,絕不是現在看到的這樣···妖媚。糾結的想到這個詞,可一說出來又覺得自己有些難受。突然覺得,那個站在譚時暮身邊的女孩如此不真實,明明如此熟悉卻感覺如此遙遠生疏,明明她就是自己一直竭力保護的女孩卻不知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堅強,正如那么多明明卻沒有一個是適合她的。
夜色正濃,喬希境站在門外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屋內譚時暮正在同辛憂涔說著什么,僅僅站在門外喬希境都能感覺到那里面融合的氣氛,與外面狼狽的拿著幾個橘子的自己那么格格不入。一種無力感從心底蔓延開來,喬希境努力控制住自己落淚的沖動,捏緊手里的橘子打算悄然離開。
“希境,進來??!”辛憂涔打開門的瞬間,喬希境迅速低下頭不敢看她,害怕那身亮麗的衣服閃了自己的眼。
“怎么啦?”辛憂涔疑惑的看著這個埋頭看地的少年,猛然意識到什么似地飛快的跑進屋去,“你等等!”
原以為她進去要干什么,誰知她進去跟譚時暮說了幾句話后,譚時暮便起身出門,臨走時還深深看了低頭不語的喬希境一眼,好半響才幽幽冒出句話:“你在她心里果然是特別的!”
喬希境不明所以的看著譚時暮帥氣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又往屋內審視了一圈才遲疑的踏出腳。前腳剛一落地,辛憂涔就一身乳白睡衣小跑過來親熱的挽住他的手說道:“這個寒假有些事耽擱了,所以臨開學才回來。咦——你給我送橘子來啦?”
歡喜的接過喬希境手里的橘子,辛憂涔神情完全不似初回時那般陌生,仿佛一下子又回到兩人惺惺相惜時,無人關心的自我給予。這個時候的辛憂涔,如此熟悉,如此讓喬希境迷戀。
“小憂!”喬希境不確定的喚了一聲。
“嗯?”
“小憂!”
“···嗯?”辛憂涔不解的看著少年。
“小憂!”
“干嘛?”有些不耐煩的蹙著眉頭應道,“我在這里,你干嘛老叫我名字?”
“小憂小憂小憂小憂小憂——”喬希境重復的叫著這個名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辛憂涔略為消瘦白皙的臉。
聲音戛然而止,喬希境怔怔的任由辛憂涔抱住,俊秀的臉蛋霎時紅透,原本害怕失去的呼喚卡在喉嚨里一句也叫不出來。
“我在呢!”過了好一會兒,辛憂涔才慢慢松開手對上喬希境緊張不安的眼睛定定的說道,“我在這里,希境···哥哥?!?/p>
喬希境心上的石頭頓時松落下來,驚疑不定的看著眼前少女認真的表情,輕輕攏手將她抱在懷里,聲音哽咽道:“我以為···你不是你了!”
辛憂涔將頭靠在喬希境瘦削的肩膀上,硬硬的骨骼磕得下巴很不舒服,于是換個姿勢將臉放在肩上,看著他布滿細毛的側臉嘴角緩緩彎起一個弧度。
“不管以后發生什么事,”辛憂涔頓了頓,忽然不敢看著少年俊朗的側臉,撇過頭似嘆息般說道,“我一直都會是你的小憂!”
喬希境緊了緊手又松開懷里的女孩,神色恢復以往的神采,拿起一個橘子邊削邊說道:“忘了告訴你,我交到朋友了!”
辛憂涔微瞇眼睛,愜意地將身體靠在沙發看著喬希境剝橘子的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夜晚的燈光十分柔和,迷茫又模糊,似近在眼前,又似咫尺天涯。窗前的簾布時不時擺動尾端,迎著晚風,低吟著聽不清楚的歌謠。辛憂涔忽然發現,不到十五歲的自己不僅長大了,還背負了不屬于自己這個年齡階段的責任。那今后會怎么樣呢?一直按照那個人的命令走下去嗎?
老師···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身份很特殊,身邊總跟著幾個人,不過他人很好,就是有些傻氣,執著得讓人欽佩。哦,忘了告訴你,他叫五漠北,名字很好聽吧?”喬希境喋喋不休地說著自己周圍發生的事,絲毫沒意識到辛憂涔越來越黑的臉,“本來放假時想帶給你認識認識的,可你一放假就沒了蹤影,我又找不到你。小憂,我跟你說——”
“你剛才說,你的朋友叫五漠北?”辛憂涔直起身嚴肅的看著喬希境,語氣十分怪異。
“嗯···有什么問題嗎?”喬希境摸不著頭腦的看著她,將剝好的橘子一瓣瓣分好遞過去。
“···沒什么,只是跟他的手下起過一次沖突?!毙翍n涔淡淡的回道,拾起一瓣橘子就往嘴里放。她不想喬希境為難,所以不想多說。更何況,那個少年看起來也沒什么惡意,不過是想替喬希境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會危害到他而已。
辛憂涔的沉默讓喬希境心頭一緊,面上無異,起身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天色說道:“很晚了,你剛回來還沒休息吧,我先回去了?!?/p>
“希境!”辛憂涔急忙叫住正打算往外走的喬希境,別扭的開口道,“今晚住我這兒吧!反正,你的父母,他們···不在家!”
喬希境還沒來得及思考為什么辛憂涔知道自己父母今晚不在家的緣由就看見她徑直往房間內走去,抱出一床被子扔在沙發上。
“你就在沙發上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