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虎又開花了，一簇一簇團聚著，密密實實地緊挨著。可春恩卻不能像爬山虎一樣，和同學們團聚緊挨了，寶貴、自由的三年研究生生涯即將畫上句號，她這次是真的要告別學校了。
眼看就要畢業了，春恩本想著研究生畢業后，就業形勢會好些，誰料到社會對學歷有了更高的要求。但凡一個本科院校就要博士學位，加之本科還必須是“211”或“985”，春恩無論本科還是研究生，兩所學校和理想的工作要求都不沾邊兒，春恩這次可沒有“皇帝的女兒不愁嫁”了，再說，他們學校和“皇帝”向來不“沾親”不“帶故”的。
她和同學們交往并不算多，但是春恩還是有些不舍，唉，轟轟烈烈的大學畢業季，她沒能趕上，讀研的別離，卻與她想象中的大相徑庭：無人抱頭痛哭、無人喝了酒借著酒勁向女同學表白、更沒有誰想以此為由，為了抱某一位女生，卻擁抱了全班……
同學們貌似都很開心，擺各種造型，拍著稀奇古怪的照片，大家似乎絲毫沒有半點兒傷感。也難怪，她只想填補自己沒能參加大學畢業的缺憾，卻不曾想，他們專業才19個人，僅有一位男生，這19人中就有三人結婚，這當然包括春恩。
這次畢業，春恩只敢把自己定位在了初高中院校。她連續投了N＋1家學校，等了不幾天，春恩就怯生生地問：“請問貴校缺人嗎？”
“貴?！币埠苁侵苯樱_口就問：“你什么學歷？”“研究生”春恩頗有底氣地答道，并心想，你們“貴?！痹佟百F”也不至于要博士畢業的吧？
“哦，太好了，那，你有工作經驗嗎？”對方好歹客氣了些。
“哦，沒有……”還沒等春恩說“不過……”她曾在廣州一家很被認可度的輔導機構工作過時，那邊電話已經掛了。
唉，廣州真是個急匆匆的城市：他們著急著咬面包、著急著擠公交，著急著過馬路、著急著去打卡，每個人都忙得四腳朝天、六神無主……等又有一個陌生電話打給她時，春恩及時地接了，并且主動推銷自己：“您先別急著掛電話，我有工作經驗、帶過一批學生，我還是研究生……”
對方冷冰冰地說：“請速來部隊門口，拿你的快遞！”春恩只得撓著頭皮去拿快遞了。
到門口一看，快遞員竟然是春恩年齡相當的年輕人，這位快遞哥在電話里冷冰冰的，沒想到見面倒挺熱心的，一打招呼就聽出來是北方人。
他笑呵呵地問道：“小姑娘，是不是工作不好找啊？別急，慢慢來嘛，我們男生怎樣都行，像我，大學沒畢業就知道就業形勢不咋地，表哥開了快遞公司，我就暫時先在他公司打工?！?/p>
春恩看他一股子老實勁，便笑笑說：“不好意思啊，我剛才看到陌生電話以為是哪個學校打來的呢！”
他憨厚地一笑說：“理解！”
春恩知道，還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考公務員，不過她以前一向都討厭這種“朝九晚五”的工作模式，覺得不夠自由，讀研期間，看大部分同學都削尖腦袋往政府部門擠，后來她又聽歐陽微微說當公務員多好多輕松之后，她也摩拳擦掌蠢蠢欲試了。
春恩就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報名了，她當然得報考廣州的了。
她未來幾個月可能就得廣州開封兩頭兒跑了，誰料，初試成績出來后，她的申論考了65分！總成績排在第5名。她想：是不是我李春恩太幸運了呢？我根本沒怎么復習??？當她把這個激動人心的消息告訴給嚴香濤時，嚴香濤知道后特別開心，假裝哭腔說：“媳婦兒，看來以后老公得指著你吃軟飯了……”
春恩雖然比較討厭她說的“朝九晚五”，主要是怕她通不過可惡的800米！可她卻因為這個突然降臨的“朝九晚五”，開心得不得了，這簡直就是接到一道圣旨啊！而這道圣旨簡直就是玉皇大帝頒發給她的——從天而降！就算有人說她這次運氣好，偶然踩了“狗屎運”，她也樂意，這“狗屎運”可不是誰想踩就能踩的呢！查完成績那天她激動得幾乎一夜沒睡。
復試就在公布初試成績之后的第15天，她又馬不停蹄的趕回開封。
這時候已經是4月末5月初了，正好趕上學校的論文答辯，也許是因為她考得比較好吧，她自信滿滿，對導師的提出的所有問題都對答如流，4月26日答辯完畢后，她又給鄭州的嚴香濤打電話說：“老公，我還得趕到廣州，時間緊迫，只剩下10來天了，我就不去你們學?？茨懔耍Γ遗懿剿俣忍业萌ツ銈儾筷犜鹤永锞毩暸懿健?/p>
嚴香濤興奮地說：“去吧，去吧，我聰明的小寶貝兒！你一定要好好練習啊！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加油哦，寶貝！！等你的好消息?。 ?/p>
她之所以擔心那個體能測試，主要是那個必測項目——800米。她個子高，跳高摸竿肯定沒問題，10米X4往返跑也湊合。就是那個可惡的800米，打死她她也通不過的！
因為初一、初二時，一是那個體育老師是春恩姥姥村子的，二是她爸爸那時還在那個學校教書，礙于各方面子，體育老師只能每次上體育課時“假惺惺”地“罰”她跑，春恩也不怎么當回事兒，所以，跑了一年多都不達標！到了初三，體育課因為有體育加試，體育課給自動取消了，不過那次800米也沒跑過！若不是因為體育分數低，沒準兒她也能和李洋一樣，進一流高中了……
高中時呢，師生們都只重視高考，所以大家都對體育也不怎么在意；大學時她又找她宿舍的王明明代考的，幸好老師沒發現。唉，報名時她爸媽說有些地區是不考體育的，春恩也覺得反正是撞撞運氣，萬一廣州地區不考體能呢？誰能料到她這只“瞎貓撞上只死耗子”！考完她才發現廣州也是要考體育的……
唉，這能怪得著她父母嗎？這次若不是為了公務員，春恩說什么也不會干的?？伤谰蜆I形勢多么嚴峻……她只能硬著頭皮，去那個人生地不熟的院子練習跑步了！
她到了廣州，離體能測試只有9天半時間了，為了養精蓄銳，她剛到廣州的那天下午，根本沒出去跑。嚴香濤雖不在這個院子，好在部隊已經給他們分了房子，春恩算一個真正的軍嫂了！可身為院子的一員，她沒工作更沒朋友，擁有的只是一個小小的房間，她害怕他人探尋的目光，害怕站在門口嚴肅的士兵，盡管嚴香濤已經告訴她要勇敢一些，什么都不用怕，門衛也是人！怕他們作甚！但她還是害怕……她知道自己太膽怯太害羞了，她只敢沖嚴香濤亂發脾氣，“除了我，你還敢欺負誰？”這是嚴香濤掛在嘴邊兒的話。
她想想，的確，除了嚴香濤，她誰都不敢惹，更別說在這莊嚴、神圣、陌生而又不茍言笑的部隊大院了……在各種擔心中，她惴惴不安地躺下了，她聽到屋外是嘩啦啦的下雨聲，雨水敲打著窗玻璃……聽著雨聲，似乎并不太大。
唉，這鬼天氣！她想起自己沒帶多少干糧，上次臨走的時候還剩下點菜，她起床去看看，打開冰箱一看，唉，葉子都快黃完了，雞蛋還有，大米僅剩一小把。面對這等窘況，這可讓她這個外鄉人怎么辦呢？難道還得她自己再硬著頭皮，經過門衛嚴肅的目光去買米買菜嗎？在各種擔心憂慮中，天亮了……
外面竟然艷陽高照！昨夜的雨水，早被強烈的陽光蒸發掉了！
春恩給自己打氣再打氣，心想：李春恩，你現在連房門都不敢踏出去，以后能有什么出息！！邁出去，我命令你勇敢一點點，再勇敢一點點，只需要一小步，你的未來才可能是海闊天空！她終于勇敢地踏出去了！當她經過門衛時，朝他們微笑，兩個門衛還是很嚴肅，但春恩卻覺得他們似乎和善了許多……
接下來幾天，她一早起就跑出去練習，測時間，開始的確很慢，但是她想到未來工作多么難找，身后仿佛有千萬條鞭子抽打著她似的，鞭子告訴她的是：加快！速度！她就慢慢地加快了步伐……她早上練、晚上練，白天因為太熱，所以她就去睡覺，第一天快了30″，第三天快到1′20″，到了第七天的時候，她已經勉強能通過了，雖然成績并不怎么理想……到了最后一天時，她終于停止步伐，可她的心卻一直噗通噗通跳個不?！魈炀鸵俭w能了！最難的一關，她都已經闖過去了！她相信幸運女神會一直眷顧她的！
考體能時，春恩清楚地記得有個女生800米沒通過，好像聽說那個女生是因為來了例假，肚子痛得厲害……春恩只記得她哭聲震天！那可真叫一個慘！不過，她也是勉強通過，也顧不上別人了，竟因為別人的落選而有些沾沾自喜……
體能測試結束后，她高興地告訴嚴香濤，她體能通過了！嚴香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在他看來，春恩初始能過，是她的實力，可是體能過了，簡直就是個天大的奇跡！他可是最了解她了……
誰料，到面試時別人全是職業裝，就她穿一襲長裙美滋滋地去了，她過去一看別人的裝扮，自己就傻眼了。去年已經被錄用的幾個男同志都眼巴巴地望著她，可是她怎么都開心不起來。要是以前，別說幾個就是有一個男生用余光掃她一眼時，她心里就會覺得美滋滋的，因為她讀研之后，在室友的鼓勵下，減肥成功啦！她心想“完了完了，我穿得也太不像話了。”
掃視周圍，大家都低著頭默默回憶著什么，而且身材相當的也沒幾個……就算有，誰舍得把自己的“裝備”給自己的競爭對手呢！“唉，我真是倒霉透了，竟然排在第三個去面試！”春恩跺著腳，急得團團轉。
等到考官用詢問的語氣問“你們誰是李春恩？”時，她才回過神來，“哦，考官，不好意思，我是我是……”
考官撇了她一眼，貌似搖搖頭說：“進去吧！”待她坐定，考官問了幾個問題，春恩胡亂答了一下，中間卻又卡殼了。
她尷尬地紅著臉笑笑又問：“考官，請問，您方便把剛問的問題再說一遍嗎？”唉，這下肯定徹底玩完了……果真，她面試成績很低！人家只收三個人！
她回來的時候后悔了一路，也哭了一路，只因為她穿錯了衣服導致后面一系列問題，唉，她真后悔自己只顧臭美卻不分場合了，又不是選美，干嘛穿那么漂亮！就算是選美，你這么精心地辛辛苦苦的去策劃，那桂冠未必就是你的呀！她不敢告訴嚴香濤事情的真相，免得被他嘲笑又奚落。
在回去的火車上，車子一路向北，經過信陽時，她終于忍不住，邊哭邊打電話向嚴香濤報告了，他不知道原委，只是安慰她說：“沒事兒，你看你都沒咋準備，就考得那么好，要是準備充分了，還有別人什么事兒啊！再接再厲??！”
在嚴香濤的一番安慰下，她也想：“是啊，反正我也沒怎么準備，沒考上，正好，不然讓那些苦苦奮斗過的同學咋活咧？”
折騰了半個月左右，公務員沒考上，唉，錯過了好幾次面試的好機會。
讀研三年，大家都忙著戀愛、忙著奔波、四處找工作，誰有時間和精力去傷感呢？春恩只好帶著失落而又惆悵的心情和她的室友一一擁抱，并道別，沒過幾天，她們就畢業了，大家誰也顧不得誰，各奔東西去了。
等了差不多兩個月，眼看同學們的工作都找好了，可春恩工作八字還沒一撇呢！其中呢，也不是沒有一家，大多不是工作錢太少，就是工作地點離家太遠。嚴香濤是想讓她找離家近點、工作不要太累就行。春恩呢，則是想趁著年輕多掙錢，日后好在廣州買套房子。
晚上睡前，春恩把想法給嚴香濤一說，嚴香濤就說：“我覺得你最大的問題，就是總把該老爺們兒考慮的問題，自己提前都考慮好了。”
春恩一聽就來氣：“什么叫男人該考慮的問題啊，買房不就應該一人出一半錢嘛！再說，我這叫提前嗎？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廣州買套房至少得100多萬，況且房價又一直往上漲，趁著年輕，咱不多吃點苦，以后老了怎么辦？”
嚴香濤就開玩笑道：“你老公又沒讓你睡大街，餓肚子，你操屁心吶！你也忙一天了，來，寶貝兒，躺下，睡吧！等睡醒了，心情自然而然就好了哈……趕緊啊，我馬上就睡著了，再等你一秒……”話還沒說完，他已震耳欲聾，酣睡如泥了……
春恩捏他鼻子，揪他耳朵，把腳放他肚皮上，都難以制止他的鼻息如雷。她一巴掌打在他肚皮上說：“我最討厭的就是我們正在討論問題時，你這個態度了！不是不在乎，就是逃避……沒一點憂患意識！你從不考慮買房，看你轉業了，房子不讓咱住你怎么辦……”嚴香濤呼嚕打得正香，嘴巴還時不時動動，好似在做美夢，根本聽不見她在嘮叨。
春恩想，這家伙打個呼嚕也不好好打，打半截就突然停住，讓她本以為呼嚕結束了，她正想關燈躺下睡呢！誰料燈還沒關，他又把下半截呼嚕聲給打了出來……她生氣地把燈使勁一拍，翻來覆去卻睡不著，到了半夜又聽到他在放屁，春恩一腳把他踢醒了：“你這人到底咋回事？到底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打個呼嚕還按著節拍打，你知道我躺你身邊兒多難受嗎？我都快被你的呼嚕聲震死了！震飛了！震炸了！打呼嚕還不算，還放屁，放就放唄，還毫不顧忌，跟個小鋼炮一樣……一會炸一聲一會炸一聲……”
嚴香濤迷迷糊糊地說：“老婆，你咋還沒睡著??？我怎么了？又打呼嚕吵到你了嗎？”
春恩干脆把那個“假飽屁”搖醒，央求他不要打呼嚕不要放屁，他卻說天下沒有一個大老爺們兒睡覺不打嗝、不磨牙、不放屁、不打呼嚕的！他只做了其中兩項，她就把他踢醒，一點都不溫柔！說完賭氣般地背過身，打算繼續睡，春恩就拉他起身，讓他坐起來陪她聊天，嚴香濤揉著眼卻睜不開，始終在半睡半醒中游離，一直都是春恩在嘮叨，嘮叨來嘮叨去，無非就是工作問題。
這樣一來，嚴香濤坐倒是坐好了，不一會兒卻歪著脖子又打起呼嚕來……這次卻似裝甲車的履帶壓地，連貫倒是連貫了，可聽起來越發噪雜了，那聲音轟轟隆隆的，和窗外一早固定5；30到院子里來的垃圾車發出的聲音差不多……春恩無奈，只好又關燈，唉，也許是剛才踢嚴香濤時，被蚊子那種小東西逮到了機會，不知何時，有好幾只已入帳中，嗡嗡嚶嚶又吵又癢，春恩就放肆地又抓又撓，煩躁不安。
廣州這地方，人人都說冬天不冷，冷倒真是不冷。一年四季花常在，但是從初春到深秋，在北方舒適的溫度，南方的天氣酷暑難耐，出門不帶個水壺就能把人曬熟、曬干！這還不算，蚊帳一年四季都得掛著……
春恩到廣州不到半年，就能用手無寸鐵的拍死蚊子了——快、準、猛、狠，一巴掌一只。每當她拍死蚊子時，不是瀟灑地一吹，而是把蚊子尸體展示給嚴香濤看，嚴香濤說：“你可真狠心！天天都在‘殺生’，阿彌托福，善哉！善哉??！”
春恩反問：“怎么？難道還要讓我學沈復那個神經病啊？分明看‘夏蚊成雷,又留蚊于素帳中？徐噴以煙,使之沖煙而飛鳴,作青云白鶴觀？你再大呼‘果如鶴唳云端,為之怡然稱快’嗎？再說，煙都不會抽……”
嚴香濤氣急敗壞地說：“好啊，到時候，我抽煙，你可別嫌煩！一天煙錢花個百兒八十的，你也別心疼……”
春恩一聽，立馬一腳飛過去：“你敢！”
嚴香濤總是笑著說：“我當然不是不敢，主要是舍不得你聞煙味兒……不過，煙這玩意兒，‘俺’確實不會抽?！彼室庥谩鞍场睆娬{他是合格的河南女婿……
待春恩開燈，準備去用她的“神掌”去拍蚊時，隔壁袁博士家剛過滿月的小女嬰又在嚎啕大哭，加上袁博士老母的“假意訓斥”，那小嬰兒的哭聲，便期期艾艾起來，聽之便覺得她委屈至極，他老母又轉悠著“喔喔喔”邊拍邊哄那小女嬰入眠……
唉，這個小女娃沒有一天不鬧夜的，本以為今夜會好些，誰知半夜又醒了……這小女嬰大概也是被蚊子折磨醒的吧？春恩一邊心疼一邊埋怨道：“你個小娃娃吃完沒事就知道哭，你隔壁的阿姨整天出去找工作，次次都碰壁，唉，咱倆可真是同病相憐??！”
她又想，一旦自己生了孩子可咋辦??？婆婆身體不好，自己老媽又在看哥哥的孩子。而且，一向都是爺爺奶奶帶孩子的，姥爺姥姥可沒這個“資格”更沒這個“義務”！即便自己父母有“權利”有“義務”，她爸爸還沒退休，一時半會兒也來不了。
不知不覺，她便陪著嚶嚶嗡嗡的蚊子一起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接到廣州外語外貿大學附屬中學的電話，打電話的老師讓她9：00準時去學校面試，春恩想想經歷的一幕幕，她真是慶幸自己準備充足，同時也有些幸運。
面試她的似乎有三個老師，她清楚得記得李永老師戴個一個黑邊眼鏡，呂主任留著干練、簡單的短發，還有一個姚主任，模樣她已記不清了，呂主任介紹說，李永老師是高中組的語文組組長，同時也是高三組的主任。他們先聽春恩說課，說的是《荷塘月色》那篇課文，說完課，兩位主任和李永老師點頭示意，大概是可以留下吧。
李永老師還問春恩平時喜歡讀什么書，春恩說她看書比較雜，不過最喜歡的還是女作家的書。她就隨便說了一串女作家的名字，李永老師就讓她隨便說說有關張愛玲的瑣事。
春恩就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她的作品我看過很多，具體情節我可能講不大好，也記不太清楚了。但是有個情節，我卻尤為深刻。她被父親囚禁半年之久時，她望著天上四處轟炸的飛機，卻希望能有炸彈落到她家樓上……她抓著木欄桿卻似乎能擠出水來——她骨子里的那種恨與怨，是我感觸比較深的……但她又不是無情的人，她為了胡蘭成那個有才卻有家室的男人，卻愿意把自己的高傲、冷艷的頭埋在塵埃里去，她說‘喜歡一個人，會卑微到塵埃里，然后開出花來’……戰亂期間，她又找胡蘭成，并在戰火紛飛的年代只身送去她本就不多的稿費……可以說，她的人生是豐富的，但卻并不多彩，她字里行間流露著無限的蒼涼和落寞……”
李永老師滿意地向她微笑，朝她點點頭，揮揮手將她制止住，并讓她到外面等候……
到了中午，被留下的只有包括春恩的幾個老師，她想，這次可算是有門兒了！學校的食堂又給他們發午餐劵，說可以免費打飯。春恩端著盤子戰戰兢兢地進入食堂，看別的老師都是刷卡計價的，她就選了幾樣看起來最廉價的菜……
下午，還是李永老師和她談話，大意就是說：上午面試的成績很不錯，她并沒有不懂裝懂，給他們感覺很踏實……但是下午還有新一輪的面試，新一輪的面試官都是教學經驗豐富的老教師，讓她虛心接受老教師的意見和建議。
經過層層篩選，下午將近四點時，她先后見了儒雅溫和的謝校、氣宇軒昂的李校，接著她又被喊去一個大會議室，她被那些校領導們一一詢問……大抵就是她現住何處，老公做何職業，可有身孕之類，最后問了春恩最不愿正視的問題——李春恩老師，可有帶大班的經驗或心得？
讀本科的時候春恩只想考研，學校為了鼓勵大家都考上研究生——以減輕就業率的壓力，就下達通知：凡打算考研的同學，可申請不去外地實習或者在本市實習。她當時一心想考研，就申請不去實習，最后也沒考上，還錯過了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后來到廣州只能做“一對一”輔導。春恩只好如實的一一作答，各位領導又讓她坐在門外等候，春恩哪里坐得住，恭恭敬敬站在門外惴惴不安……
緊張忙活了一整天，她都顧不上更不敢大口踹氣，生怕這次面試到了最后關頭又要失敗。天近黃昏，她終于拿到錄用通知書！那個時刻，她欣喜若狂！不過，此刻，春恩最想告訴的人，就是那個讓她歡喜讓她憂的人——嚴香濤。
嚴香濤聽說她終于找了一份滿意的工作，早已從“大門口餐廳”買了血醬鴨和啤酒，他把最大的一塊挑給她，春恩正準備吃時，發現是一個大鴨頭！
她“生氣”地把鴨頭正面甩到了垃圾桶！嚴香濤一看，趕緊挑了一塊上好的鴨肉夾給她，并垂頭道：“皇后娘娘，請您用膳！剛剛只怪小的眼拙，無意夾了一塊最大的，原來是個臭鴨頭，這可萬萬怪不得奴才，要怪也只能怪那個破餐廳，竟敢偷工減料……還望娘娘贖罪！饒奴才不死！”
春恩端著一杯啤酒遞于他，并雙手將他扶起，又端來一杯和嚴香濤干，并道：“親愛的小相公，瞧您說的哪里話，既是餐廳偷工減料，娘娘我豈敢怪罪于您吶……”說完把那塊上好的鴨肉繞著他的鼻子轉了一圈，正待他張嘴時，春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丟進了自己的嘴巴……
半夜醒來時，卻聽不到隔壁那家小女嬰的哭聲，春恩在想，難道因為她夜里的暗暗責備，被那個袁博士給察覺了嗎？
第二天，出去一看，原是他們換了住處，春恩這才算心安?？墒牵瑖老銤暮魢Ｂ暸c屁聲卻濤聲依舊，連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