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生生淚，字字血，哭訴著自己的無辜。莫寒的眼睛睜得好大，他臉上的驚訝，是源于雪兒滔滔的言論，還是源于自己隱蔽的內心被一個小姑娘生生的剖出？



他努力彎曲僵硬了的身體，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能坐起。雪兒說完，便閉上眼睛，等待著暴風雨的到來。可是，那個以往會發動暴風雨的男人，此刻卻是這般平靜。



平靜，僅僅是他的外表，他的內在已經血肉模糊了。



愛著若蘭嗎？是的，他曾經親口向這個小姑娘承認過。但，愛著就不可以仇恨了嗎？他恨若蘭，所以才會凌辱她的女兒，這就是事實。



可是，為什么渾身沒有了力氣，為什么頭腦一片的空白，為什么會有一種被人看穿了內心的恐懼？



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御書房，莫寒看著那堆積如山的奏折。奏折，永遠批不完的奏折！他突然雙手一揮，將那些折子全部推落在地。



趴在空空如也的桌子上，他笑著。



雪兒說得沒有錯，他只是一個懦弱的男人。死去將軍們的殷殷重望，燃起他心中仇恨的火，他依靠著這把火，成就了今天的山河壯麗。



可是，他慢慢地意識到，那個他本應該仇恨的女人，他卻無法去恨。是愛她愛得太深的緣故嗎？不管怎樣，他不能原諒自己，不肯面對現實。



于是，他折磨她的女兒。可折磨雪兒帶給他的又是什么？他感到快樂嗎？如果是的，為什么每次之后，他會莫名的煩惱，甚至抱著他的如妃尋求心靈的平靜呢？



他無法忘記若蘭，可是心中何時又走進了她的女兒？



皇帝在里面發脾氣，房外的太監們都膽戰心驚。李葉過來的時候，太監攔住他，比了個手勢說明皇帝現在的心情不好。可是李葉卻豎起兩根手指，叫太監不必擔心。推開房門，李葉看著埋首于桌上的皇帝和散落在桌下的奏折。



多年的脾氣一點兒沒變，煩惱的時候總會拿這些折子撒氣。



他跪在地上，說道：“臣李葉參見陛下。”



許久，莫寒的聲音傳出。



“平身。”



李葉站起身來，看著仍舊趴在桌上的皇帝，滿懷慈祥地笑著說道：“是誰又惹陛下生氣了？”



莫寒不語，伸在頭頂的雙手握成了拳頭，并且顫抖著。



李葉皺眉，繞過書桌，站在他的身側。



“陛下？”



手，剛剛碰到他的肩膀，莫寒便突然坐直了身體。眼睛看向前方，他張開嘴說道：



“李叔叔，我活到今天的價值究竟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