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班長打算休年假,連隊文書讓上報五班優秀士兵,文書說到了我,心頭微微感動,副班長說那也行。班長放下手中的書卻說,項征訓練更踏實些。
班副改口道,“那就報項征吧。”
我瞧了眼龐甲,他正深深噓了口氣。我苦笑,心里嘀咕,果然特么眾望所歸啊!
首次在部隊過年,除過例行的操課,剩下的時間無非就是里里外外的打掃,清理空余房間。排里讓出三個公差打掃后山落葉,龐甲沖鋒陷陣,“我帶著張正去吧。”看著眼前的場面,我哭笑不得。
也不想唯唯諾諾讓人落下話柄,索性滿口答應飛奔向掃帚間,乍離了團里,來到這么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被前段時間陰霾籠罩著,想著能到后山,心情頓時舒暢許多。
去往后山的路上,龐甲把我拉向一旁,“數你小子鬼心眼多,你也別不服氣,有我在的一天,你就得老老實實地臥著。”
我看著他這個樣子沒有再說話,而后他聲音一重,“明白嗎?”
我笑道,“龐班長,你想多了。我這么老實……”
“老實個屁,你那點花花腸子我看不出來?在我們班呆膩了是吧?不管去哪個班你始終也就是個新兵蛋子。”
我不知道他這話何意,難不成他有我什么把柄?細想著我也沒干什么壞事啊,難不成他發現我私下打電話了?不由心中忐忑起來,所以不敢貿然開口。
“你前天夜里在圍墻下偷偷摸摸給了侯康什么?”
我松了口氣,事情回到三天前。
午飯后,洗完碗回來,我居然看到新兵班長趙振武正在飯堂拖地,這一場面讓人大跌眼鏡,我揉著眼睛以為是在做夢呢,我跟老霍說道,“你看,我班長居然在那拖地呢!”
沒想到這話居然被聽見了,“這叫什么話,我為什么就不能拖地了?”遂走上前,問道,“班長,要不我來吧。”
班長倒也不客氣,順手就把拖把扔給了我,“拖干凈啊。”
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扯著老霍,“不行啊,我班長就給了五分鐘時間洗碗。”
“那我就不是你班長了?”
“是,是您當然也是……”見他不備,我跟老霍拔腿就跑了。
趙班長站在原地大罵,“小兔崽子……”
一路小跑下來,老霍撫著胸口,心有余悸,“張正,你膽子也太大了吧,好歹也是你新兵班長啊。這讓他以后怎么看我們啊!要不咱還是去認個錯吧。”
我既嘆息有些抓狂,“班長是不會計較的,別人對你好,你懂得知恩圖報,這沒錯,但是老霍你得記住,人人都會自私,不要把每個人都想的很好,你老是回避人性的弱點,就是在跟人性的本意作對。你明白嗎?”
老霍立在我身側,“我就想單純的活著……”
“人生在世,有可為有可不為,想要單純,躲回你娘胎里去吧。”撂下這話,我就走了,走著走著覺得自己有些言重了,老霍是個純然入世的孩子,我不應該給他灌輸這些,可是回頭想想老霍背了那么多黑鍋,卻被當成傻子,就覺得氣憤,可是人愣是個不會急眼的主。再回頭想想我跟他本質也沒什么區別,都是被別人當作笑料的二傻子。
我的思緒還在游走,走著走著突然就撞在一個老兵身上,抬頭一看是六班的侯康。
此人行事一向偏頗,也罷,五年的兵齡竟也沒混個一官半職,六班班長據說還比他少一年兵齡呢,所以他才自降三級掛著個上等兵軍銜,既是反抗也屬無奈,想想他心里也是不高興的。
“你這新兵,怎么走路都不帶看道的。新兵班長誰啊?”
記得趙班長說過遇到過長臉的事就他帶的,丟人的事就不許說是他帶的兵,遂張口,孫冶。
“難怪呢!”
見他不說話,我心里忽然覺得緊張,只希望能早點脫身,“侯班長,那我可以走了嗎?”
“走啊,我又沒攔著你。”片刻功夫他有回頭,“你知道我不是二年兵?
我一愣,“不,不知道。”
“你不是應該問,那我為何掛上等兵銜。”
我笑著,“班長這樣自有班長的意圖,我不便揣度。”
“是嗎?你這新兵挺有意思,以后有事只管來找我。”
當時只是覺得他隨口一說而已,也就沒放在心上,可是后來真的有件事困擾住了我,周末跟同年兵們湊場子打牌,缺錢花了。而后才有了龐甲看到的那一幕,人解我一時之急,我又怎么能不表示表示。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龐甲莫非在跟蹤我?不要嚇我。難不成我用手機也被他看見了?又一想,但是他若真有意告發也不會跟我在這墨跡,我看了龐甲一眼,不由問,“你怎么知道?”
龐甲拍著我肩膀,湊到我耳畔,“別管我怎么知道的,你要是個聰明人,就離侯康遠點,他可不是什么善茬。”
我苦笑,在你眼里我們都不是善茬。但還是說道,“行,我知道了。”
他輕哼,“知道就好。”
我終于發現后山是多么龐大到不可思議,令人嘆為觀止。當我站在山頭俯覽,才覺得身后的連隊不過一葉扁舟,散布在江河湖面之上,身后風灌滿了衣袍,好似扣動手指便能召喚風雪,又好似能夠振翅高飛,羽化而登仙。
這時候帶隊的老兵找了塊青石板坐下,挨個給我們散煙抽,一開始我們還畏畏縮縮,忐忑不安,后來聽他們教誨新兵在部隊應該如何如何。新兵們只有洗耳恭聽卻絲毫沒有看到那一幅幅輕蔑和孤傲。
可是去年的他們跟我們又有何區別?
我向山下望去,心卻早已飛出了萬里,龐甲說,那是裝甲車訓練的車場,以后若是有幸做了駕駛員,那便就是你的天下。
當著眾人的面,他深情鄭重指著自己,“駕駛員。跟我混,明年你們也有的教新兵。”
見他這么說,我才反應過來做了駕駛員估摸著以后就得老老實實呆在連隊,在別人眼里駕駛員是最風光的崗位,我瞅了瞅腳下的連隊又遠遠望去深山覺得時過境遷,出頭無望了。
而后他們分配了此行的目的,打掃上山下山的落葉,聽說連隊打算過年期間閑下來拍視頻,或許年后就要搬走了的傳聞不是空穴來風,我雖然來這的時間不長,感情不深,可是這座山卻是看著連隊長大的,轉念一想,人終是有感情的,可是軍令如山,留些念想也是唯一能做的了。
我負責打掃南邊的路段,老霍悻悻地跟了過來,我猛一回頭他倒嚇了一跳,我一抹嚴厲,“跟著我干嘛?跟個鬼一樣。”
老霍紅著眼圈,明顯又是受了委屈還強忍著的樣子,“張正,你上次說的對。”
我掃著葉子問道,“說吧,又受什么委屈了?”
老霍神色復雜,“我已經對人性灰心絕望了。”
我笑了,“莫非因為早上被點了最差內務?這點小事還不至于跟人性掛鉤,啊!好好的。”
老霍眼睛一沉,“我發現床頭卡被人動過……”
我略過一絲猶豫,“該不會是你瞎想了吧。”
“那日,內務檢查完畢的時候,見我來了王驍神色匆忙地從屋里跑了出去,我進屋時發現我的名字被裝反了,可是我早上打掃衛生時候還看著正的呢!我當時也沒在意,可是后來就莫名其妙上榜了。”老霍頓了頓,“我不是上了榜而難過,是他這個做法讓我接受不了。也許是你說的對,我就是平時太善良了,可是虛偽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頓時心頭一驚,代價這個詞從老霍嘴里吐出來實在可怕,腦海里浮現出老霍那個十分純然的笑容,我突然間覺得是我給這份純然蒙上了一層陰影。
接下來的那幾天我總是閑下來就帶上項征往四班跑,王驍對我還是有所隔閡,老霍也一失往日的活潑,心思低迷,六班長倒是分外客氣和藹,說新兵間多走動挺好,后來私下里問我老霍思想出什么問題了,我不可能離間挑撥只好搪塞自己也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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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淅淅瀝瀝下了兩夜,炊事班特意加了姜湯,又變著法做著能御寒的菜式,喝下一口,熱氣蒸騰中,沁人心脾,菜肴換了口味贏得不少稱贊,中午洗完碗以后,老霍比以往和煦許多,“我打算去炊事班了。”
我一時詫異,“難不成這兩日的菜是你做的?”
老霍苦笑,“不過雕蟲小技罷了。人人都覺得我傻,覺得我笨,讀不進去書,父母覺得我將來會受欺負,總要有一技傍身,整整六年,就學了這,來到部隊是我一直以來的愿望,總覺得這里人心純粹,我藏著掖著生怕去了炊事班不能跟大家一起訓練戰斗,到頭來也只有這才是我的歸宿啊,現在總算如釋重負了……”
“張正,你也別自責,我謝謝你一直真拿我當朋友。”
聽了這話,我垂下頭,滿臉的不安與愧疚,我一句無心的提示,竟引來這般后果,這幾天總是擔心老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沒想到他還是選擇了寬恕。
老子曰:“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臺,我獨泊兮,其未兆。”
老子又曰:“含德之厚,比于赤子。”
也罷,路都是自己走的,寒冬也總是要過去的。
老霍的提前告退,讓我心里挺不是滋味。四班也去的更少了,樓下的學習室里新運來了不少軍事讀物,閑下來的時候除了翻翻看也就是跟著項征老賈下下象棋,身邊看著的人有一搭沒一搭的瞎指揮。但凡有班長進來,眾人就得起身問好,班長走后就又緩緩坐下。
玩的時間久了,就得回去瞅瞅班長有沒有別的要交代的,李允見我們都走了,生著悶氣,“過年太特么沒意思了。”
黑子嬉皮笑臉地說道,“那你出去跑步啊,那才有意思。沒準晚點名還會表揚你呢。”
黑子這話把李允噎得無話可說,看著他們斗嘴皮子也挺有意思。
回過頭望見連長正站在門口,都是一愣,連長笑瞇瞇地瞅著我們,“咱們生活條件是簡陋了些,大家要克服一下,條件有限。說完后微微一頓,“團里為了充實連隊課余生活,給咱們配發了十幾臺電腦,咱們新兵里有懂網絡的嗎,裝好后咱們也可以聯機打打游戲……”
“老賈會,”見連長惘然,我咧了咧嘴,“賈驛臣,黑客高手。”
連長問他,“那應該小意思啊?有這特長檔案里怎么沒有記錄呢?那這任務就交給你了。”
老賈笑著,“這都不值一提。”
連長走后,老賈斂了笑,詫異地望著我,“你怎么知道?”
我低聲道,“咱們認識這么久了,你把我們都當傻子啊?”
老賈低著頭滿腹狐疑。
晚飯過后,天已透黑,連部小雨進來說是找我,見他不進來,又神神秘秘的樣子,我只好出去,見他低著頭站著不動,沒等我問什么事呢。他倒開口了,“你上次買煙錢沒帶夠,我是不是給你墊了50塊錢。”
我恍然記起來是好像有這么回事,滿口歉意,“實在不好意思,我津貼發了給你吧。”
“我等著用呢,老鄉。”
“那我明天給你,要不點完名我給你送過去?”
見他站在原地沒有要走的意思,我也著實為難,見我出去很久了,班長在里屋問著什么事,我不想弄得人人皆知,可是我身上一共也翻不出十幾塊錢,小雨又是個一根筋,于是拐到六班找了侯康。
打發走小雨后,我抽著自己的嘴,心里暗暗罵道,抽什么煙,嘴賤啊。下次就算是毒癮上來也不麻煩這種人。
回了屋子,班長坐在床上倒也沒有再問什么,讓項征遞給我一個飯盒,里面赫然躺著兩塊炸雞腿,班長看了眼我說,“我們都吃過了,給你留的。”
我看了眼雞腿,還確實有些餓了,我愣是盯著雞腿看了好久,一面想著自己的親老鄉,心里五味雜陳。
轉眼到了除夕夜,換了冬常服,皮鞋擦的锃亮,事事都布置妥當,因為班副犧牲時間不長,又想讓新兵第一次在部隊過年能夠心安,連隊雖說一切從簡,但還是貼上了春聯,拉花。晚上組織了在學習室里看春晚,桌子上擺滿了飲料和瓜子,
晚上不用點名,新兵也不用站崗,說不激動那是假的。
吃吃喝喝,左瞧瞧又看看,九點往后,才感覺氣氛開始活絡,
屋里坐著難受就給班副說去上廁所溜了出去。
出來后,涼風往臉上一掛,分外讓人清醒,老遠聽見趙班長在叫我,“過來。”回過頭他正在站崗,堂堂的三班副班長。
趙班長用怪異的藍色目光打量著我,“怎么,現在我都叫不動你了?”
我走到趙班長身邊,“哪有的事,再怎么說您也是我新兵班長啊,有教導之恩。”
趙班長努了一下嘴,“狗屁。”
隨后他又問,“怎么樣,在老連隊?”
“也就這樣,班長你不是都看著呢,還問我干嘛?”
趙班長喃喃道,“你們,我是都看在眼里,可是你們心里想著什么我卻看不到。王驍最近怎么了?老是悶悶不樂?”
我扯著臉皮沒有笑,“你也知道他還記恨著我呢,班長要真是關心他,為什么不自己去問。”
趙班長沉默了會,“張正,我不會是哪里也得罪你了吧?”
回想到下連前一晚上他問我想不想跟著他的時候,我強笑,“沒有啊。”
趙班長回說,“行了,改天我找他問問,沒事了進去看電視去。”
回去的路上,我嘆了口氣,“要真是承諾不了,就不要胡亂給人希望。”
進去后,項征問我怎么出去那么久,我拿著杯子發起呆來,過來半晌,項征又湊過來,“你要真不想做駕駛員,咱換換好不好。”
我煩了,“你要真想去,老跟我說頂個屁用。”猛地拿起杯子一飲而盡,喝的有些急了,被嗆了鼻子。
項征火了,“不換就不換,你跟我發什么脾氣?”
我強壓著一股火氣,心里叫道,冷靜,冷靜。
一時兩個人都靜了下來,坐著看完了整個春晚,誰都沒有吭聲,回到房間的時候,我走到他身前,“剛才的事,別放在心上,專業的事還不一定呢,要是有機會我去找班長讓你去做駕駛員。”
項征淡然一笑,“我也就是有些不甘心,大事都妥協了,也不在乎這小事了,只是你要真做就必須做好。”
他說的篤定,好像給了我無形的壓力。
躺在床上后,透過窗外望著這四下無人的操場,我覺得茫茫的天地仿佛就只剩下我和身后的腳印,如果可以能這么一直走下去就好,一直走下去。
早上起來后,是新年的第一天,班長外出了,不去飯堂吃飯,班副說不用打飯了,他也不吃了,我去問著龐甲吃不吃,他擺明跟我過不去,一個字,吃。
不過新年頭一天怎么能讓他給欺負了,五班桌子上就給龐甲打了一份飯菜,碗底下我壓著紙條:龐班長,我和項征煮水餃去了。
炊事班里,老霍找了兩個凳子讓我們坐下,俯下身子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餃子過來,見我們不吃,他雙手在圍裙后擦了兩下,“昨天不是說好了么,放心,我剛下的。趁熱吃啊!”
我看著他,心里千種滋味,萬翻感慨,他笑著,而后又低頭沉默。再后來他躬著身子說去洗手就再也沒有過來。
后來看他蜷縮著身體蹲在后門外,我能看見的全是他的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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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項征沒再上前打擾,回到飯堂,桌子上碗筷已經不見了,我留的紙條后面歪七劣八寫著:張班長,碗已洗過,速回。
項征推著我,“張班長,看吧,闖禍了。”
“我天天給他洗碗,他偶爾洗一次會死啊。”
“大年初一,說這個多不吉利。呸呸。”
我瞅著他,“干嘛呢,神神叨叨。”
項征款款道來,神情自得,“在我們湘西,大年初一是我們苗族重要的客家年,人人都要身著盛裝,家家戶戶殺豬宰羊,祈禱來年風調雨順……”
“什么你們苗族?那也跟我們沒什么區別啊?”
“區別大了去呢。”
“扯犢子……快給我說說你們那趕尸什么的……”
“那不吉利……”
自從知道項征的苗族身份,有事沒事就讓他給講蠱毒、趕尸、人偶什么的,其實他也說不清楚,畢竟很多東西也只是道聽途說,見他又急又氣滿臉困惑的樣子,其實我也只是沒事找個樂子。
回到連隊門口,龐甲扯著我領口,邊走邊拍著我腦袋,后來他把我堵在寢室里面,我靠,這難道是要揍我的節奏,我撥開他的手,“我不就是沒洗碗,你至于這樣嗎?”
“這地上是什么東西?”
我聞言之后,動了動腳,屋里確實黏黏的,跟踩著粽子糖一樣,須臾的沉默我反應了過來,難不成他以為這是我弄的?怎么好事沒我的份,出了岔子首先想到的就是我,本想據理力爭,可是不得不敗下陣來,橫豎人家一個老兵,又有班長護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道,“我這就去弄干凈。”
龐甲黯然一笑,不戰而屈人之兵,待他走后,項征湊了過來,“明明就不是你弄的,干嘛往自己身上攬。”
我瞅著他,“你知道不是我干的,剛才屁都不敢放一個。”
項征笑著不以為然,轉眼望了望周遭,“既然他擺明了找你茬,我哪會那么傻把自己也搭上。是吧?”
我怔怔片刻,抬頭望著他,“平日看你不說一句話,沒想到啊,沒想到。”
“沒想到什么?你自己傻,還以為世上所有人都是傻子。”
“啪,啪。啪。”項征打著響指,我這才回過神來,“你這才一次,他就馬上給個下馬威,以后肯定會被他壓得死死的。”
我似乎明白了他未說出口的話,拍著他肩膀,“雖然他針對的是我,你也不想想唇亡齒寒啊。所以你也沒必要沾沾自喜。”
項征抬頭,“這我當然懂。可是我不明白他為啥老跟你過不去?”
我思慮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估計是因為侯康班長,感覺又不是。
正在這時,門突然被推開了,老霍行色匆匆跑了進來,只見他帶著一拖把慌里慌張,倒是看的我和項征面面相覷,老霍喘著粗氣看著我們,“剛才來找你時,帶的可樂撒了,不是,你們兩個蹲在那干嘛呢?”
“哦,沒事,項班長在查案呢。”突然回想到老霍之前失魂落魄的樣子,趕緊轉移話題,“既然知道是可樂了,項征趕緊拖干凈啊!”
項征倒也沒說什么,我說出去轉轉,整天呆在屋里實在無聊,項征嫌冷,外頭也確實濕冷,我也很久沒跟老霍好好談談了,便硬拉上他往后院走去,在后院里拾階而上,天色陰冷,雪很久都沒有化去,空氣異常潮濕,其余的人都在屋里打牌娛樂,踩著積雪的路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除過哨兵站在高處,周圍杳無人煙,停下步子,我問老霍,“去炊事班還適應吧?”
老霍抬頭,漫不經心的開口,“還好吧,你不是也去過么。”
“不一樣。”
“咱當兵的人有啥不一樣,既然選擇了,我能做的就是默默地堅持。”
我轉頭回首扶著欄桿,望向老霍的臉,不知悲喜,“如果當初我多留意一下你,也許你也……”
老霍低下頭,“很早就想來當兵,可能以前覺得軍營就是青春激情,可是來了這么久我漸漸開始讀懂這里了,尤其是我發現生活是另外一個樣子的時候。”
片刻沉默,我望向遠方,山風呼嘯的打著旋,“你還在怪王驍?”
他若有所思,站在那里,風灌滿了衣褲,而后笑著,“在這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管樂意不樂意,那不還得面對。”
山風愈加肆虐,我提了提衣領,映著雪峰上的輕霧,此起彼伏,看著老霍,我低聲說道,“和你相比,我沒有什么天分,什么事都做不好,可是我依舊在努力做著,我希望你也一樣,咱們一塊走來的人越來越少,未來的路還有很長,所以我們都要學會自己拉自己一把。”
風愈來愈大,老霍望著我,“其實這些我懂,王驍后來也找過我,他也是被逼的沒辦法才會那么做,繞了這么一大圈明白一個道理,也值是把?”
“你都明白什么了?”
“是我之前誤會你了,新兵連那會兒老躲著你,覺得你整天不思進取,沒有一點軍人的樣子,現在想想,是我當時錯怪你了,你比我們這批新兵任何一個都有責任和擔當。”
“那時候我確實整天渾渾噩噩的,體能什么的都靠后,每天只想著逃避,混日子。還總跟你班長起沖突,大家表面上都不待見我,可大家卻沒有放棄我。”
“不管怎么說,還是要謝謝你,你不僅事事都為我考慮,還讓我直面了心里上的陰影,我藏著掖著,是因為怕會被別人看不起,這種痛苦讓我時常陷入郁悶與不安,如今我終于可以放下過去,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我相信你自己的判斷。唯愿你真的能夠放下。”
哭并不代表著我屈服,
退并不象征著我認輸,
放手并不表示著要放棄,
微笑也不能說明我快樂,
時光不可避免的流遠,
不管懷念與不懷念,
你要知道是那些人陪你度過那么些年,
你只要記得,曾今失落的時候那些人是怎么陪伴你就好,
你若深知這些又怎么會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