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祈歡陷入無盡黑暗之前似乎聽他說了很多，很多不是一個剛成年的少年能說出來的話，很多令他悲傷到難以自抑崩潰又無助的話，很多在她心頭留下一塊塊疤痕永遠(yuǎn)去除不掉的話。

連昔樂，自你動手，你就該知道，休想再從她口中聽到“小樂兒”三字！

連昔樂該是任性肆意的，而不是那般壓抑黯然。夜祈歡相信，她死了，他亦不會好過，就像當(dāng)初她殺死夜門首領(lǐng)她的義父一樣，就算沒有愛情，也有教養(yǎng)之情，背叛者，自傷傷人！

夜祈歡閉上眼睛，再睜開時一片堅定。幾乎是眨眼的時間，坐回榻上的泠姜就發(fā)現(xiàn)了她身上質(zhì)的變化，心頭一凜，手中的書信也被攥成了一團(tuán)。

這個男人讓她爬到內(nèi)室湯池去，除了爬，她已別無他法，是忍耐，也是無奈，夜祈歡很少會讓自己陷入這般境地。

還記得當(dāng)時連昔樂紅著臉說：“一晌貪歡，耽誤了不少時辰，到了那邊肯定有不少危險，祈歡你……你莫要怪我，我只是太舍不得！”

當(dāng)時不理解，現(xiàn)在才明白“有不少危險”是為何意，連昔樂，他究竟是誰！為什么會把她送到這樣的地方來！

“嗵”地一下，夜祈歡好半天才翻了個身，在泠姜的打量中，一點一點艱難地蠕動。

一步……

夜祈歡自小是孤兒，從她出生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被孤兒院收養(yǎng)，過了五年暗無天日的生活，那個時候她不會說話，甚至不會走路，因為沒人教她。

兩步……

五歲的時候，一次偶然的機(jī)會，夜祈歡發(fā)現(xiàn)了孤兒院和某國黑市有交易。院長將院里天賦不錯到了年齡的孩子送給他們，明面上卻說是被好心人收養(yǎng)。一個資質(zhì)普通的孩子當(dāng)時都能賣到二十萬，不錯的還會加價。

至于送去哪里做什么，夜祈歡后來查得，各種情色場所、暴力場所，進(jìn)行肉體買賣。夜祈歡當(dāng)時看不出來天賦，但也被送了去，原因是她長得漂亮，有很多人喜歡豢養(yǎng)幼童。

三步……

夜門前任首領(lǐng)當(dāng)時在他們眼里就是那樣的人，夜祈歡幾無波折被送到他那里。夜祈歡慶幸自己遇到了他，然而這也是一切不幸的開始。那人一開始并未看上她，以他那挑刺的性格，那邊人送了五十個漂亮的孩子，他一個也沒看上。

四步……

送她到玻璃展覽箱籠里的人說：如果你不能討好這位爺，事后就把你送去和老虎關(guān)在一起。夜祈歡當(dāng)時知道，和老虎關(guān)在一起，估計會像她之前看到的那些孩子一樣，不是缺胳膊斷腿，就是整顆腦袋被擰下來。夜祈歡不想死，所以在他走到她身邊時，她死也不放地瞪住了他。

五步……

她尖細(xì)的下巴被挑起，他停了下來饒有興味地說：從來沒人敢這么瞪我，你是小子還是丫頭？眼神這么狠，有意思！

六步……

夜祈歡被他帶了回去，送到夜門。在這之前，她了解到他是一個口味很奇怪的邪惡男人，如果不是他喜歡自己身上那股子狠勁，她可以在他面前耍狠反抗，夜祈歡想，五歲那年就會被他奪去童貞。

七步……

夜門里的人都不是好人，夜門里的規(guī)矩都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規(guī)矩，所以夜祈歡在那里過了十年非人的生活。即使你在里面可以正常生活，可以有父母兄弟姐妹、朋友愛人，甚至可以養(yǎng)小貓小狗，但最后……你都要親手殺了他們，一個不放，否則就會被驅(qū)逐夜門、五馬分尸、剁碎喂魚。

也就是，不想他們死，死的就是你！

八步……

夜祈歡在夜門里有過三對父母，每一對父母都極喜歡她，把她當(dāng)親生女兒寵愛呵護(hù)。然而對她越好，她越下不了手，最后被逼下手之后，她有種急劇的變化，就是從心軟變得殘忍，越發(fā)殘忍。

那個男人的目的達(dá)成了，他說他訓(xùn)練出來了一條好狗。他還說，祈歡你知道嗎，那三對父母中有一對是你的親生父母，就是對你最好的那對。可祈歡，你那是什么眼神，解氣嗎？當(dāng)初他們把你丟棄，現(xiàn)在殺了他們是不是大仇得報？

九步……

那個男人絲毫不吝傳授他的歪理給她，希望得到她的認(rèn)同，夜祈歡一開始大為不屑，后來慢慢坐到他的位置，才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自己最恨之人的模樣。

夜祈歡恨那個男人，恨了一輩子，可惜她一輩子都不是他的對手，盡管最后她殺了他，可他卻說：這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心軟，祈歡，希望你別學(xué)我。不過我覺得，遲早有一天，你也會像我這般，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

十步……

無盡的風(fēng)流用在那個男人身上再合適不過，他經(jīng)常會把自己用過的美人，不分男女賞賜給下屬，他們覺得這是一種至高榮上，欣欣然接受享用。夜祈歡討厭這些，可當(dāng)她坐上夜門首領(lǐng)之位后，她不僅沒有廢除舊制，反而變本加厲。

她走了那個男人的老路，因此體會到他不曾言說的無盡孤獨。可她幸運的是，心頭有一抹柔軟，有個叫連昔樂的孩子一直陪在她身邊。

夜祈歡想，那個男人是不是也曾這樣認(rèn)為過——她是他心頭的一抹柔軟？所以在意識到自己背叛他時，他才會順其自然地選擇結(jié)束？

關(guān)于這點，夜祈歡深有體會，柔軟既失，活有何用？生命無趣，倒不如終結(jié)！

十步的距離，夜祈歡用了半個時辰，最后一頭栽進(jìn)了溫泉水里，生死不知。暈迷前只聽紅衣男子詫異驚呼：“不要弄臟了我的池水！”

泠姜大步跨來，險些被自己華衣絆倒，頭一次慌亂至此，倘若再耽擱，恐怕他真的會失去這個玩具。而剛剛，他竟然瞪了這個玩具足足半個時辰！

銀針包被泠姜隔空從桌上取來，嘭地一聲，他跳下了水，身手利落，先是將她從水中撈出來放在溫泉中間流水潺潺的大青石上，后又將她剝得赤條條的一絲不剩。

泠姜十根手指上下翩飛，在她身上數(shù)處重穴急點，銀針上下顫動，他有條不紊地把她扎成了刺猬。

“公子，平親王有請！”小侍的聲音突然從外面緊迫地傳了過來。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