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安嘟起瑩潤的嘴巴，有點不甘心地把面紗拉上，懸于玉白玲瓏的耳后。

這個女人明明相貌普通，乍看之下毫不起眼，走入人群都會被淹沒，可就是那么神奇，雅安看到她的第一眼，心中就嘭地一下有什么東西炸開，燦爛的，壯烈的，激動的。

直覺告訴他，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被無視的淡淡悲傷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咬了咬唇用力說：“我是郁雅安！”

擲地有聲，夜祈歡多看了他一眼，“郁公子。”

霍云青在后面說他是自己要見的人，為了行天破，她也該和他好好談談，“去一品居吧。”說完看到后方霍云青舒了一口氣，心中好笑。

“啊？哦！好啊！”郁雅安瞪大水眸，喜滋滋的一口應了，她請自己去一品居呢！望了望天色，一般女人這個時辰和男子相處都會避諱著點，她這樣……是不是代表他們有下一步可能？

郁雅安的小侍在后面欲言又止卻沒敢上前阻攔。

看著微暗的天色，夜祈歡決定速戰(zhàn)速決，幸好今天出門前易了容，要不然她也不能這么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

郁雅安想她也許不知“郁”字分量，所以才沒反應，那他要不要跟她說得更清楚一點？

比如他是南淵唯一一位皇子、貞平帝郁南清的胞弟、至高無上榮寵不衰的盛安皇子？

或許他還可以把自己在四國美人榜里的排名告訴她……郁雅安在心中細數(shù)自己優(yōu)勢，怎么想她都不該拒絕自己，越發(fā)自信起來，走到她身邊，一點一點離她越來越近。

于是聞到她身上奇特的香味，捏了捏袖子，郁雅安沒話找話，“你身上熏了什么香？”

夜祈歡腳步頓了一下，細聞，的確有股熟悉的香氣，“不是熏的。”

“那怎么來的？”

“不小心沾的。”所謂近朱者赤，近香者香，和泠姜待了一段時間，她的身上也染了點香氣，過去幾天都沒有消散。

郁雅安對她一百個好奇，卻沒再問下去，皇姐說女人都不喜歡嘰嘰歪歪的男子，他只好故作乖巧。雖然他最近被皇姐逼的不得不快點找個人嫁了，有點敷衍了事的意思，但如果是這個人的話，郁雅安覺得自己絲毫不委屈。

縱使他對她的態(tài)度多有不滿也沒立馬暴露本性，生怕她覺得自己可怕鬧騰而不愿理他，像那些人一樣……

一品居傍晚時分生意依舊紅火，絲毫不亞于白日。行人如織，燈火三兩點，晚風微涼，攜著笑鬧聲樂器聲絲絲入耳。

選了間僻靜的雅間，夜祈歡帶著郁雅安進去。鋪開席面，洗了杯盞，咕嘟嘟輕靈水聲響起，泛著一層淡霧，幾片翠綠茶片在青瓷杯中舒展。

郁雅安不著痕跡地觀察著她，在她背后看她高矮恰好胖瘦得宜的身軀，有種莫名安全踏實的感覺。落座時又看她指尖，擒著茶壺分外清雅淡然，白衣楚楚，就連發(fā)絲也沒放過。

除了一張不入流的普通面容，郁雅安找不到她身上有哪點不好。

等到午后荷塘被殷勤的霍云青送來，郁雅安看畫又看人，越看越滿意，眼中一片晶瑩璀璨，“原來你就是作這幅畫的人！”

也許這就是一種緣分，他喜歡她的畫，也喜歡她的人，在不知兩者聯(lián)系的情況下。郁雅安找到自己私自出宮的理由，原來老天就是為了讓他遇到自己的命定之人！

“你叫什么名字？”郁雅安捏了捏袖口又問。如果夜祈歡知道男子以問名之禮是表達心儀之意的話，肯定會沉默，不過因為“有罪在身”，夜祈歡還是選擇了隱瞞，指了一下畫中落款。

“恂之。”郁雅安臉色微白，有些艱難地說：“這是你的字，我想知道你的名……”

望進對方濕潤的圓溜溜大眼中，夜祈歡猶不解風情，“萍水相逢，名字就沒有必要知道了。”

郁雅安瞬間感覺自己變成了一片風中飄零的落葉，落葉無根，委屈油然而生，鼻間泛酸。

見夜祈歡疑惑，他匆忙掩下心頭狼狽，梗了梗脖子轉(zhuǎn)移話題，“哈哈，這支紅蓮好漂亮啊！咦？這荷塘是在哪里？我怎么從來沒有見過？畢竟紅蓮以南淵的水土是很難養(yǎng)的。”

語句凌亂，郁雅安說完都沒反應過來自己究竟說了什么。

夜祈歡可不會說這是在天香樓，青樓。

“天香……”郁雅安見她喝茶，讀完上面的詩，臉紅了又白了，這擺明是首情詩，還是一首相當大膽的情詩！

難道這就是她拒絕自己的理由？

“你能帶我去這個地方嗎？我想看看這支紅蓮。”全程自說自話，郁雅安也不覺尷尬，其實他對花并沒多大欲望，主要還是看人。

多賴她一段時間，說不定她對自己不能一見鐘情也能日久生情了，至于她心中是否有一個人，端看他能不能把那人擠走！

郁雅安打得好算盤，可往往計劃趕不上變化。

＊

鈴兒揣了一肚子煩悶回到天香樓，剛打開泠姜的房門就被一個踉蹌的身影撲了過來。

“夜祈歡……”微弱近乎于無的聲音聽起來好似呼吸都快斷了線。

鈴兒用力一扶，后退兩步撞到門上才停下，疼痛不及，看到自己摸了一手的濕滑腥紅，鈴兒雙腿發(fā)抖，艱難地將他扶到床上，聲音也抖成一團，“公子？”

顫著手指撥開他額間亂發(fā)，當看到他慘白的面容時，鈴兒呼吸徹底亂掉，“公子你怎么了！”

“閉嘴！咳咳！”泠姜忙呵斥他，胸口劇烈一痛，血流得更快，眼中聚滿的強烈失望怎么也掩蓋不住，“夜……祈歡死哪去了？”

“小姐，小姐……”鈴兒支吾起來，眼淚汪汪，最后牙一咬，“我去請大夫過來！”轉(zhuǎn)身想跑去找大夫。

泠姜見他這樣就知道是自己不想聽的答案，“你、讓……夜祈歡滾回來，我要是死了，她也得陪葬！還有……不要聲張，我受傷了不要聲……”泠姜的眸光漸漸渙散，嚇得鈴兒不住后退，“公子！”

想到夜祈歡，鈴兒滿身血污掛著淚水就朝云青書局快速跑去，鞋子中途跑掉了一只也顧不上，一想到公子會出事……絕對不能出事！

小姐！

等鈴兒從云青書局跑往一品居的時候已經(jīng)慌得連方向都分不清了，如果不是霍云青及時拉住他，他就會和一輛飛速行進的朱紅馬車撞上！

“找死嗎！”趕馬車的女人手執(zhí)馬鞭滿臉煞氣，正要對峙，馬車上的珠簾晃動了一下，響起一道緊繃的女聲，“走！”

高大朱紅馬車卷著煙云離開，霍云青蹙眉看了一眼，很快就帶著鈴兒來到一品居。

“嘭！”撞門闖入。

看到夜祈歡的那一刻，鈴兒一顆混亂的心瞬間安定了下來，可眼淚依舊成河，開口就說：“小姐，公子快要死了……你快回去看看！”

話落半息，隱在暗處的宮衛(wèi)全都現(xiàn)身保護著郁雅安，夜祈歡忽地一下站起。

郁雅安剛揮開她們，身邊那個讓他怦然心動的女人就不見了。

“追上去！”郁雅安握緊拳頭，沉聲命令。

“皇子，找不到她！”宮衛(wèi)回來時滿臉喪氣，沒想到那人離開得那么快，看著明明是沒有功夫的人……

“一群廢物！”郁雅安思緒紛亂，抓住想要趁亂逃走的霍云青，嬌聲喝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