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窗理云鬢,對鏡貼花黃,曉風(fēng)吹門戶,鈴鐸響檐廊。
鈴兒從珍珠匣里取了對粉絮幻幽玲瓏耳墜,又打開妝奩,從中挑了個尊藍(lán)夜水晶鐲,兩相比照,放下藍(lán)水晶鐲,重新拿了個白青玉鐲子出來。
“公子,我挑了兩件首飾,你試試看!”他朝桌邊那人喚著。
泠姜正在書案上翻找什么,將才束了一半的長發(fā)滑了下去,散了開來。
鈴兒喜滋滋跑來,“停!”泠姜側(cè)耳忽喊,鈴兒腳抬了一半,輕輕放下,兩髻跳了跳,“公子?”
“有什么東西在響?”泠姜凝神再聽卻已沒了聲音。
鈴兒跟著也聽,沒一會指了指窗外屋檐上懸掛的青銅風(fēng)鐸,“驚雀鈴啊,夏日酷暑,鳥兒都到廊上來偷啄花草,前日鴇爹叫放上去,風(fēng)吹便響,專嚇鳥兒的!”
“不是這個。”泠姜肯定,“你過來!”
鈴兒碎步走了兩下。
“快點(diǎn)!”泠姜催促。
鈴兒小跑走近,泠姜好奇的目光落在他手臂上,“戴了什么?”
鈴兒連忙背過手將臂上的七彩鈴鐺手釧往上面撥了撥,將好卡住的時候鈴鐺就不響了。
“什么也沒有!”他瞪大眼矢口否認(rèn)。
“呵,你莫不是當(dāng)你主子是傻子吧?”泠姜將他打量一遍,靠在椅上,不怒自威。
鈴兒吞了吞口水,心想公子這樣也只有小姐能應(yīng)對了,如果讓公子知道小姐當(dāng)時沒給他買首飾,他肯定會不開心,于是艱難地說:“真的沒有!”
鈴兒不知自己弄巧成拙已經(jīng)引起了自家主子的懷疑,泠姜拿手撐著下頜,眼睛微瞇,“鈴兒,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近來你笑得越來越多了?”
“公子笑得更多!”鈴兒搖了搖腦袋嬉皮笑臉。
“別跟我顧左右而言他,我記得初來的時候你不是規(guī)矩得很嗎?”泠姜瞄了瞄蔥指,在邊上盒子里套了只精雕玉戒出來。
鈴兒心里咯噔一下終于明了他話中深意。
“自從夜祈歡入住這紅樓以來,似乎你也長了好幾個熊心豹子膽啊!”泠姜眼神幽幽,“七彩鈴鐺手釧可還滿意?”
鈴兒小臉微白,不及細(xì)想,又聽他嘆:“看來那幅午后荷塘真的不見了!”
鈴兒這才明白原來他剛剛竟是在找畫,猶不吭聲。
“鈴兒,我問過鴇爹了,你今年方才二六對吧?”
“公子,你別趕鈴兒走!”鈴兒被嚇到,小嘴一嘟,眼眶就紅了。
“非是我要趕你走,實(shí)在是你前段時間往云青書局跑得勤,引得人家老板對你心心念念,昨個專門過來問我能否許你自由嫁人,今日我一想,你也到三四了,再過一四就成年了,應(yīng)該有自己的主張!”
“鈴兒只想待在公子身邊……”霍老板怎么會對自己有意思,該不會對公子有想法才假托此言吧?
“我那么兇,肯定不招人喜歡,指不定你在心中怎么腹誹我呢,早點(diǎn)走也好!”泠姜打開夜祈歡為自己畫的肖像,橫眉冷對,“是不是我再沒個反應(yīng),你們明天就會把我這幅畫也賣了?”
“鈴兒不敢!”
“你不敢,難道她不敢嗎?鈴兒,我且問你,你是誰的小侍?”
“公子您的!”鈴兒捏汗。
“呵呵,我怎么感覺你更聽夜祈歡的話,她打哪指哪,你就聽哪走哪!”
“那是因?yàn)殁弮褐拦訒托〗阍谝黄穑际且患胰恕?/p>
“在一起嗎……”泠姜妙目微轉(zhuǎn),“我看你跟了她一段時間嘴巴也抹了油,竟敢和主子頂嘴!”
“我……”
泠姜兩眉飛揚(yáng),眸光銳利,“是不是等我和夜祈歡在一起了,你作為小侍就想順理成章做她房里人?”
“噗通!”鈴兒雙膝瞬間著地,“奴才不敢!”
“你不敢,她不敢嗎?”泠姜重申,伸指挑起他圓圓細(xì)嫩的下巴,“瞧這小模樣如此可心,要是不討人喜歡,怎會令南淵赫赫有名的謫仙子記掛于心?還親自上門討取!”
鈴兒嗚哇一聲被嚇哭了,蹭蹭跪地靠近,拽他衣帶,“公子冤枉!鈴兒根本不認(rèn)識謫仙子!”
泠姜背地里翻了個白眼,戳了戳他的腦袋,“就你這小白癡,夜祈歡要是喜歡你絕對是世間最大的白癡!”
鈴兒傻笑一聲,“公子,鈴兒從來沒有肖想過小姐,小姐對我就像長姐一般。”邊說邊褪下鈴鐺手釧,“公子要是喜歡……”咬牙,“鈴兒就送給你了!”
“誰稀罕!”泠姜瞥了一眼就不感興趣地將視線移開,夜祈歡那家伙,說什么自己不喜歡這些玩意兒,雖然便宜仿貨他的確不大稀罕,可她竟連半點(diǎn)誠意也沒!
想想就郁卒,“還有什么瞞著我的?”
鈴兒試探,銅鈴圓目亂轉(zhuǎn),“還有什么是公子不知道的嗎?”
泠姜冷笑,只除了夜祈歡腦袋里的想法不知道!“那天云青書局的男子是怎么回事?”
“誰?”鈴兒一驚。
“買夜祈歡午后荷塘的那位,他們當(dāng)時進(jìn)一品居說了什么?”
“公子你說那個跟在小姐后面的男子嗎?原來他就是買畫的人啊!”鈴兒此刻才知,眼里的迷茫讓泠姜煩躁,“行了行了,你先退下吧!”
“公子你原諒我了?”
“等等,尚有一事,待會你去鴇爹那里把你賣身契拿來,我要為你重新賜名,擺脫奴籍。”
鈴兒再次跪倒,誠心叩拜,泣不成聲,“謝謝公子!只不過……我還能再叫鈴兒嗎?”
“不行,你名字沖撞了你主子的名諱成何體統(tǒng),也罷,我就全了你,讓你用回本名吧。”鈴兒,泠兒,誰知道在叫誰!
鈴兒臉色微微扭曲,“公子,我的本名叫小……花……”
“咳,小花也不錯。”
“是嗎?”鈴兒眉開眼笑,“我還有個十歲的弟弟叫小草呢!”
泠姜嗯了一下,“去把夜祈歡叫來,我要親自問問她喜歡什么裝束,再行裝點(diǎn)。”
“好嘞!”鈴兒起身離開,忽視了泠姜眼中的復(fù)雜。
等他關(guān)門,泠姜推開案上鎮(zhèn)紙,取出一張素箋,這已是第三封,來自夜頌英的生殺急令!
夜頌英,你欺人太甚!如此殘害手足,最好不要逼我出手……泠姜再次將生殺令壓下,妄圖瞞天過海。
只要師兄不知道,師父還在閉關(guān),更不可能知道,泠姜呼出一口氣,發(fā)現(xiàn)夜祈歡已經(jīng)離開了好幾個時辰,而這一等,直到入夜她都沒有歸來。
“公子!公子不好了,小姐……小姐她……”已經(jīng)改名的鈴兒撞門而入,衣衫不整,神情惴惴。
泠姜嗖地站起,“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