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喝兩壺,他便醉得一塌糊涂,晃晃悠悠朝她走來,手中據說是從西凜大歡場淘來的稀奇透明琉璃五彩雙耳酒盞啪地一聲摔在地上,酒珠噴濺,酒香四溢。
度數很低,夜祈歡沒想到他的酒量會這么差。
泠姜欲要蹲下來撿什么東西,夜祈歡將他手臂撈了過來,“別碰!”
“我的酒!”泠姜雙眼朦朧,又要彎身,夜祈歡將他緊緊禁錮到懷里,“你醉了!”
“我沒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去睡一覺吧。”
“啪嗒!”一口帶著酒香的濕吻落到她臉上,“夜祈歡,你真好,我要你抱過去!”揪掉發上紅繩,三千發絲隨之盡數落下。
夜祈歡任勞任怨,他便在耳邊叨叨:“夜祈歡,你力氣越來越大了,以前抱我的時候不是很費力嗎?”
夜祈歡心想你這樣的身材在現代就是活脫脫的國際超模,那么大的塊頭抱起來怎么可能不費力。
“還會不會、暈倒了?”泠姜輕輕往她耳朵里吹氣,香甜氣息分外黏人,別具誘惑。
奢華繁復的拔步床前,夜祈歡停了下來,他用力勾了勾她的脖子,兩面相貼,碰上對方臉上細嫩的毛絨,后背一緊。
夜祈歡抿唇,將他放在床上,蓋好錦被,托起他一張醉醺醺的臉,“最難消受的就是美人恩了,等我身體大好時再說。”
泠姜不依不饒,嘟著嘴滿是孩子氣,“要不然你先看了我的花!”
男子的貞砂長在腹下隱秘位置,夜祈歡深知看花之禮是成親洞房中的一步,先問花,看花,再養花……夜祈歡搖頭,“睡吧!”
泠姜滿心期待泄了下去,拍了她兩下才不甘心地躺下,復又側過身子緊緊抱住她的手,“夜祈歡,為什么大好的機會都不抓住?”
夜祈歡似笑非笑,“我沒有你這般饑渴。”
泠姜瞪眼,呢喃:“我只是不想、不想便宜了別人!”眼眶一紅,猛地坐起,“夜祈歡,你帶我走吧,我們一起去神仙谷!”
“你真這么想?”夜祈歡深表懷疑,難道她有這么大的魅力,能讓前不久還嚷著美人江山的他,現在又開始想著隱匿于山水之間?
一滴眼淚從他微微上勾的眼角落下,泠姜搖頭,吃吃一笑,神情恍惚,“我傻了不成,自然是不想的。”
“嗯,那你好好睡吧。”夜祈歡放了心,欲要起身,泠姜突地一把抓緊她,“別走,再陪我一會!”
“你剛和鴇爹說了什么?”夜祈歡猜測他的異常應該和這事有關。
“就是……”泠姜想到什么,眼睛霎時一亮,暴力地掀開床板,從里面拽了一只寶箱出來,取了根銀針三兩下戳開上面的金鎖。
打開箱蓋的時候,夜祈歡眼睛被刺了一下,里面的華光著實太盛,五彩的珍珠是這片大陸最高最難得的貨幣,還真是少見,他這里卻裝了滿滿一箱子。
泠姜將寶盒推給她,滿臉激動,“夜祈歡,你用這些把我買下來吧!”
夜祈歡深深看他。
“三日后天香樓要為我拍賣初夜和賣身契,你就用這些把我買下來,用這些珠子……誰也不是你的對手!”泠姜的醉意失了大半,“不過你不能表露身份和面容,我怕他們會發現!”
夜祈歡垂眸,余光在那堆珍珠里凝滯。
“夜祈歡,你到底幫不幫我?難道你真想把我拱手讓給別人?”
“好!”
“什么?”
夜祈歡接過箱子,“我用這些買下你!”
“夜祈歡……”泠姜感動地抱住她,“謝謝!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別讓她們把我搶走,我……有些不安!”
“別怕!到時候……我一定會來。”
*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暴雨如柱,馬蹄激蕩,黃泥飛卷,一輛飽經風吹雨打的殘破馬車自雨幕中越跑越近。
只見趕馬車的人張著嘴巴說什么,卻聽不見絲毫聲音,到她身邊凝神豎耳,才隱約可聞——
“主子!前面就是驛站,我們去借輛馬車吧,這車、快要塌了!”雨中,她用力嘶吼。
“不用,直接換馬來騎!”車內的女人掀開簾子一角,望見車外風雨,眉目間盡是擔憂。
“殿下!”趕車女人稍急,一急就忘了稱呼,“你這么趕回去做甚,宗政殊……”
“閉嘴,誰準你對他直呼其名的!”她盛怒不已。然而車外女人是她心腹,所以方敢冒大不韙陳詞:“殿下,難道你要學晏景大帝,對自己名義上的父后有想法嗎!”
“他倒是給我這個機會……”女人倏而苦笑,“我也不敢自比先祖大帝,如今我不過是被質押在南淵的一個質子罷了!”
“哼,說到這個就來氣,三年前如果不是他把你送到南淵,殿下早就登上大寶,哪來他的后宮干政!”
“宗政一族百年不衰,他只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迫不得已他會以青澀之齡嫁給垂死的先皇入主后宮?世人誰不知他宗政一族狼子野心,欲要奪取拓拔氏的天下!”
“夠了!”女人不樂意聽這些,冒雨下了馬車,就往斷橋邊的驛站行去。
“殿下,此時我不說,我怕回了皇宮再沒機會!宗政殊自干政以來,做了多少喪心病狂的事難道你心里真的沒數嗎!”
“殿下,西凜再這樣下去遲早會毀在他的手里,一介男子不安于室,垂簾聽政是假,把持朝政才是真!否則他為何把殿下送走,反而扶持殿下最小也最不成器的胞妹?”
然而前頭女人并未聽她,停了下來,隔著雨幕慎重地望著棚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