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沒料到自己會做夢,剛到捷克的時候幾乎是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睜著一雙眼,看著窗外的夜景坐到天明,后來開了鎮定藥物,終于勉強睡著,也是不穩定的,一有聲響就會醒來,這樣的淺眠讓她很少做夢,而這個突如其來的夢,也打亂了沈見鹿所有的準備好的情緒。
冉宋一早過來等她,算算時間,她們已有四年沒聯系過。
她走的時候,BJ艷陽高照,冉宋靜靜的看著她說,沈見鹿,如果這是你選擇的面對方式,那我不會阻攔你,我只希望你真的不會后悔。
她沒有后悔,一走就是四年,如果沒有母親的病重,和冉宋前幾天打來的電話,她不會回來,從此BJ再無沈見鹿,等到別人再想起她時,她已在異國他鄉,游魂野鬼一個,至死不能回故土。
“沈見鹿,你可真狠心,說不聯系就真的不聯系?!?/p>
“沈見鹿,你沒有后悔,可老娘后悔了,你丫的要是不回來參加我的婚禮,這婚我也就不結了,去特么的什么男當婚女當嫁,老娘要來捷克找你!”
“鹿,我錯了,你回來吧,當初是你說的,我的婚禮上少了誰也不能少了你,你要是不回來,我結婚給誰看?”
“鹿……”
沈見鹿想起一個月前這個女人在電話那邊又哭又罵就好笑,要是真如她所說讓她來捷克那還了得,所以她二話不說買了回國的機票。
本來的計劃是齊桐來接她,可那個職場白骨精忙得打轉,剛在SH成立了分公司,一時騰不出時間。冉宋自然不會委屈她剛回國就坐出租車,將婚禮的事全推給那個便宜老公,屁顛屁顛的跑來了機場。
BJ的十月帶著夏季未散的熱氣和初秋深沉的涼意,沈見鹿從前廳出來,就看見在人群中無比亮眼的好友,開始泛冷的天,她卻穿了一件抹胸寬擺裙,外面套著oversized今年剛上新的風衣,儼然一副準備隨時街拍的樣子。
沈見鹿露出微笑,加快腳步想走過去,身后突然響起了一道低沉悅耳的男聲:“沈見鹿?”
帶著猶豫、試探,還有,壓抑的莫名情緒。
她如遭雷擊,幾乎是下意識的回頭,然后,全身的血液都開始泛冷,倒流。
從準備回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會再見到他,她預想了那么多重逢的場景,卻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
人來人往的國際機場,他們就這么隔著人潮不期而遇,四目相對,那些快樂的、痛苦的、難堪的過去,明明壓在心底最深處不再發作的過去,就如同火山爆發,一下涌進了她的腦海。
她想開口,可是張開嘴,只呼出一口艱澀的白氣。
“還真的是你?!睂γ娴娜藚s面帶微笑,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呈現出她的倒影,臉色有些蒼白,著實算不上重逢該有的喜悅。
她抿著唇,不知該如何作答。他看起來變了很多,西裝革履,袖口整齊的挽著,棱角分明的臉仿佛被刀刻過一樣,堅毅而深邃。唯一沒變的,就是那雙眼,黑沉沉的,發著冷寂的光。
她離開時,他還沒有這么深沉的輪廓,穿衣服也不會這么正式,也不會,在分開四年后,這么鎮靜的和她說話、交談,就好像,他們只是再普通不過的朋友。
生疏、有禮、克制、冷靜,他已經變成人人心目中的成功人士,而她,未老先衰,行將朽木。
“我今天……”剛回來。
“鹿,”突然從背后響起的女聲打斷了她要說的話,沈見鹿閉了閉眼,不出所料的被抱了個滿懷:“跟誰說話呢,等你半天不過來。”
然后,一個腦袋伸出來,毫不掩飾的看向對面。看到人時臉色卻一下變得難看:“林深?”
是的,林深,除了林深,還能有誰讓沈見鹿的冷靜坍塌。
林深微笑,毫不在意她眼中的敵視,只是將手遞到沈見鹿面前,一副故人重逢的樣子:“沈老師,好久不見?!?/p>
他叫她沈老師,語氣熟稔恭敬,眼中卻像初見時那樣,隔著千山萬水。
一瞬間,沈見鹿就清醒過來,她亦微笑,手伸出去,握住,只觸到指尖便快速分開:“好久不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