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都自從得到大營被襲的消息后,立刻從中軍借走三千軍馬,火速向北馳援,繞過馳道,轉走小路,終于趕到駐軍大營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已經讓龔都目瞪口呆。
黑漆漆的一片,營帳,柵墻,糧草輜重,旗杖兵甲都已經燒得一絲不剩,就連自己的纛旗,也被血煞軍斬斷,扔進了火堆中,此時只剩下幾塊燒焦的破布,散落在火堆旁。
還有橫七豎八的尸體,大多是黃巾軍士兵的,這些人的死狀極為凄慘,尸體七扭八歪,已經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看的人膽戰心寒。
龔都在大營里轉了一圈,無奈輕嘆一聲,把手里的兵器向地上一拋,大呼道:“孫策,我與你勢不兩立!”
這座已經被燒毀的廢棄軍營,對于龔都而言,沒有任何用處了,而且,根據他先前灑出去的斥候歸報,孫策剛剛退去,也不足一個時辰,若此時龔都再想追襲孫策,已經來不及了。
更重要一點,孫策的血煞軍,的確精銳,非常難纏,短期內,龔都也不想再和孫策交鋒。
在廢墟中猶豫了一會,龔都當機立斷,向北面進發,在北面,還有龔都的兩座大營,一座有兩千余人,另一座,大概有三千人,如果集結這些兵馬,龔都相信,自己還有一戰的本錢。
可當龔都剛剛抵達相縣以北的軍營時,一個不利的消息傳入龔都的耳中,廣宗的黃巾軍被皇甫嵩擊潰,張梁戰死,余眾多數被殺,降者僅有一小部分。
河北的戰局忽然轉變,黃巾軍三大頭領如今已紛紛死去,沒有了主心骨,龔都很清楚,再堅持下去,恐怕沒什么好下場,他一邊吩咐人,去韓愈大營通知韓愈和祁露,一面命人整備行裝,通知位于相縣北門處的三千部下,即刻向北會師,再做打算。
可以說,龔都對風向掌握的非常快,河北的起義勢力瓦解,青徐一帶,也不會長久,如今豫州一線已經被鏟平,宛城還有黃巾軍再堅持,可是,如何才能轉走宛城?這是第一個難題,第二,即便去了宛城,又有什么希望呢?和他們一起被圍剿嗎?
思來想去,龔都最終放棄了南下的打算,以后的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而眼下,再跟著韓愈,恐怕很難成事,必須和他脫開關系,才能保住性命。
另一頭,韓愈的中軍大帳里,也非常的熱鬧,一名士兵仿照血煞軍的樣子,一只腳踩踏霹靂弩的腳環,一只手,用力給霹靂弩上弦,盡管他的動作很不嫻熟,卻也很快上好了弩弦。
一根從死去士兵尸體上摘下的弩箭安插在弩槽里,之后這名士兵按照祁露的吩咐,對著帳外射去,弩箭“嗖”的一聲竄出,速度極快,很快射穿了一百步外的一頂帳篷,消失不見了。
韓愈驚訝的贊嘆道:“好弩,好弩呀。”
祁露呵呵大笑著走過來,拱手道:“大帥,這樣的弩,我們在亂軍中拾到了二百多把,只是弩箭數量少的可憐,不過,這件事你交給我去辦,我保證訓練一支和孫策那小子一樣精銳的弩兵部隊,到時候,咱們好好戳戳他的銳氣。”
“嗯……”韓愈點點頭,又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已經命人去附近的縣城和村子搜捕鐵匠和木匠去了,等人到齊了,咱們就研究如何制作這樣的弩箭。”祁露回道。
韓愈很滿意的點點頭,一旁的韓梓彤卻一臉憂慮的問道:“父親,您真的打算這樣無休止的和漢軍對抗下去嗎?”
“混賬,這里沒你說話的分。”韓愈怒喝道。
“可是父親,您想想,,咱們已經死傷了那么多人,這么打下去,何時才是個頭?”韓梓彤兀自爭辯。
祁露見他們父女又在爭吵,慌忙抱拳施一禮道:“我去督促弩箭制作,先告退了。”
韓愈點點頭,祁露走了,這時,韓梓彤湊到韓愈身邊,一臉關切的說道:“父親,您看,無論是祁露,龔都,哪個不是在利用您?他們沒有人真正支持您,您還是聽我一句勸,盡早……”
“啪”一個耳光打向了韓梓彤,韓愈一臉怒氣的指著帳外道:“滾!滾出去……!”
帳外,祁露匆匆聽了一名士兵的匯報后,一臉驚訝的望著大帳的方向,猶豫了好長時間,他忽然抽出長劍,揮劍劈死了那個人,而后向自己的親兵一揮手:“快,把這個人處理掉。”
幾個親兵走上前,拖走了那具尸體,與此同時,韓梓彤快步走出了大帳,祁露一臉尷尬的笑了笑,所幸韓梓彤并沒有看到祁露剛剛所作的那一切,這時候,韓梓彤氣沖沖的走了,祁露也沒心思留在這里,匆匆向左營趕去。
左營屯駐的是祁露麾下的兵馬,有五千余人,這時候,在祁露的號令下,靜悄悄的開始集結。
一切都在無聲中進行,為了防止韓愈起疑心,祁露甚至縱容屬下,殺光了所有出入左營的中軍士兵,直到有副將來報,一切都已準備就緒,祁露才仿佛如臨大赦一般,長出口氣,喝令拔寨起行,離開這里。
副將一臉的不解,詢問原因,祁露只冷冷拋下一句:“廣宗兵敗了,龔都那賊小子先跑了,老子再不跑,也得死在這里。”
祁露就這樣靜悄悄的跑了,他為了不引起韓愈的警覺,連營寨柵墻都沒有收走,旗幟輜重也都屯放在大營里,只有五千部下和繳獲血煞軍的二百霹靂弩才是他的命根子,這會,越走越遠,眼看著就要隱沒在東面的山林之中。
而午時剛過,相縣城里,敲響了隆隆的集結鼓聲,包括甕城,各條街道,還有位于西城一線駐扎的血煞軍,紛紛集結,整裝待發,做好了出征的準備。
孫策這時候全身披掛,來到西城門前,看著一隊隊集結以待的血煞軍,孫策憤怒的揚起手中的長矛,大喝道:“黃巾軍亂匪欺壓百姓,滋擾我大漢江山,屠殺無辜平民,焚燒我血煞軍大營,這份仇,這份恨,你們能接受嗎?”
“不能!”所有人揮起兵器,奮力呼喊。
孫策也在這時,揮舞自己的兵器道:“我也不能,所以,我們要團結一心,捍衛國土,剿殺叛匪,肅清四野,你們有信心嗎?”
“有!有……!”
“好,出發。”孫策向城門方向一揮長矛,又道:“開門!”
“吱嘎嘎”西城門緩緩開啟,血煞軍在周瑜等人的帶領下,排著長長的隊伍,向城外急速行去。
這時候,從街道上奔來一隊快騎,為首一人,身穿白色寬袍,外套細鎧,腰胯血煞劍,頭扎綸巾,他就是陳登,勒馬在街道盡頭駐足片刻,陳登再次催馬,來到孫策身邊。
“兄弟,你和我說句實話,如果遇到小彤姑娘,你打算怎么做?”陳登勒馬,與孫策并轡而行。
孫策這幾天所煩悶的,也是韓梓彤的事情,自從殺過睢水,與韓梓彤相遇之后,孫策滿腦子想的,都是韓梓彤的事情,如果真的兩軍對陣,你死我活,孫策寧愿犧牲的那個人,是自己。
他本以為,陳登忽然趕過來,一定是為韓梓彤求情,而自己,又怎么會親手殺害她呢?
孫策猶豫了一會,苦笑著搖搖頭,還沒等孫策給陳登一個答復,陳登已經搶先說道:“如果真的遇上,你把她交給我,我來處置。”
陳登的語氣很冰冷,孫策被陳登的話鎮住了,扭頭望向陳登,陳登卻一臉苦悶的望著前方,雖然陳登沒有瞧孫策一眼,但是他嘴里的話,卻是說給孫策聽的:“我知道你下不去手,所以,這件事就由我代勞吧。”
“真的要這樣做嗎?”孫策苦嘆一聲。
“英雄難過美人關,你雖然經歷了很多場戰役,意志力很強,殺氣很重,從不會對任何人心軟,可我了解你,孫策,你下不去手。”陳登冷冷回道。
而孫策這時候,已經陷入了沉默,再也不去接陳登的話茬了。
陳登等了一會,見沒有回音,他扭頭看向孫策,冷笑一聲道:“即便你恨我,我也要去做。”
……
按照事先的約定,善都尉率領著五千余人的軍隊,先一步拉開了戰局,他們距離韓愈的軍營最近,也是正面迎擊的方向,所以,軍隊出城后行進不到一炷香時間,便抵達了韓愈軍北轅門外。
戰鼓在曠野上隆隆敲響了,一排排士兵揚起兵器,列陣以待。
在三排正規軍的后面,是四千多名民夫,他們穿著并不整齊的軍袍,拿著兵器,雜亂無章的排著隊伍,盡管他們沒有經歷過正規訓練,也不懂得什么叫戰陣,但是他們的士氣卻是最高昂的,守衛自己的家園,保衛自己的親人,他們別無選擇,只有一戰。
守住相縣,自己的一家老小才能更安穩,更幸福的活下去。
在戰陣最前方,一桿纛旗下面,善都尉一臉冷峻的望著對面,在幾輪戰鼓敲響之后,對面的黃巾軍,終于有動靜了,一隊隊士兵奔出轅門,開始向兩側蔓延,列陣。
與此同時,黃巾軍營內的戰鼓“轟隆隆……轟隆隆……”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