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賞燈便賞吧,這大街上隨處都是。”葉芷眼神閃躲,生怕透露了自己的心思,語氣如往常一般對墨麒風說道。
一時不知該往那邊走的葉芷被墨麒風牽著來的湖邊,“我看今夜這煙火就很不錯。”聽了墨麒風的感嘆,葉芷不由咬牙抬頭仰望著漫天絢爛的煙火,心痛得牙都酸了。這煙花當然不錯,那還不是她花出去的銀子散發(fā)出來的,剛從李明延那贏了來的金子都還沒焐熱呢,就都砸在今晚了。雖說這是一筆意外之財,可若是今晚的計劃成了倒也還算花的值,也不知道葉泉和歐銘那邊到底怎么樣了?
想到這里葉芷轉(zhuǎn)頭看了看橋上,葉泉和歐銘居然不見了,仔細看了看四周也不見兩人,奇怪,會去哪了呢,剛才兩人氛圍實在讓她不放心,別到時候撮合不成反倒弄巧成拙,葉芷想跟過去尋葉芷和歐銘,卻被墨麒風攔住了。
“放心吧,對付歐銘還是本太子的策略好些。”墨麒風以一貫勝券在握的語氣說著,嘴角微揚,難得看到他這般眉頭展露的時候,相較于平日里他那副成熟老練的面孔,此時的他不知多了多少少年感。葉芷望著墨麒風出了神,回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冷峻如冰山,劍眉緊蹙,但是看著他的眼睛就讓人后背生涼,仿佛再多看他一眼都會被他一劍封喉,然后一命嗚呼。
只是當時葉芷把那當作是在演戲,除了在心中感嘆這演員演技真好,以及這劇組的服化道真精致之外再無其他懼怕之心。
“策略?”葉芷兩眼水汪汪的望著他,“什么策略?”
墨麒風唇齒緊閉,目光似劍一般盯在葉芷的外披上,顯然是一件男子的披風,這讓他回想起剛才在賭坊前遇到的樂正寒,心中的不悅皆表露于面。踱步近身,解去葉芷肩上的那件披風,葉芷頓時呼吸急促,緊張萬分,望著墨麒風的眼眸也緩緩平移下來。
“以后你不準接受除本太子以外,其他男子給你的東西。”墨麒風將自己的披風輕輕搭在葉芷肩上,仔細系好,“如今日這披風一樣。”
語氣低沉,尤其最后那一句,葉芷只覺得耳根一陣酥麻。
恰巧趕來的樂正寒瞧見這一幕,明亮的眼眸即刻轉(zhuǎn)為失落,心中更是五味雜陳,他停住了腳步。葉芷望著墨麒風眼波微動的眼神,是他從未體會過的,這才是最令他難過的地方。
害怕失去不是因為有多少人跟你搶,而是你喜歡的從未對你心動過。
樂正寒一副落寞模樣,轉(zhuǎn)身離去。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張妙容心中藏著萬般疑惑,眼神游走在三人之間,沉思片刻之后也轉(zhuǎn)身離去了。
“你看那燈船漂亮吧。”葉芷指著遠處游來的一只船燈說道。
墨麒風目光跟過去,點頭“嗯”了一聲,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船燈。
“你知道鴛鴦燈嗎?”葉芷問墨麒風。
見墨麒風眼神中透露出疑惑,葉芷借著從小玥那聽來的話照本宣科的說給墨麒風聽,“這元宵燈會有名頭的燈船上都會掛一只鴛鴦燈,傳言只要得到那鴛鴦燈,就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葉芷突然喜笑顏開的湊近墨麒風說:“剛才我拿到了兩盞鴛鴦燈。”
墨麒風見眼前的人兒機靈乖巧的模樣,笑眼抑制不住的外露,“燈呢?”
“我不是為我自己去拿的。”葉芷正過身去,“一盞送給了姐姐,一盞送給了我未來嫂嫂。”
雖料到葉芷會這樣做,墨麒風還是滿眼期盼的問了一句:“你沒給自己留一盞?”
“我?”葉芷明亮的眼眸漸漸失落,她即找不到回去的方法,更是連自己是誰都愈發(fā)混淆不清了。“我連我自己是誰都快弄不明白了,喜歡誰,不喜歡誰又有什么意義呢。”她轉(zhuǎn)頭望向墨麒風,苦笑一聲,“再說了,以我現(xiàn)在的身份,就算我拿著鴛鴦燈應(yīng)該也不會有人想娶我吧。”
當初她跟李明延和離的事鬧得整個上都城人盡皆知,雖然她打心底里并不在意這件事,但這里畢竟不是二十一世紀,世人的偏見和看法沒那么開明。雖說是兩家和離,可到最后還是被傳的十分難聽,什么紅杏出墻、感染瘋病、惡鬼附身......多一邊倒的偏向她。起初她聽到這些言論時還去跟人理論,漸漸聽得多了也就習慣了,連跟人吵架的心思也沒有了。
“看來你從不把本太子的話放在心上。”墨麒風這話里帶著一些怒氣,本想與葉芷爭論一番,忍了半刻就說出這么一句。
“什么話?”葉芷聽得云里霧里,“你說過的話這么多,我總不能句句都記住吧,這要是以前還好,你跟一座冰雕似的,一天三句話都算多的了。可是你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話越來越密了,我可記不住。”說著人就朝石橋上走去了,她心中還是有些不放心葉泉和歐銘。
說的人倒是一吐為快了,旁邊聽的人逐漸瞪大黑瞳,臉上有些窘色,只好向身后的云凡求證葉芷說的是否屬實。
云凡只好微微點頭。
葉姑娘所言屬實,自云凡跟在太子身邊起,太子就心情冷淡,沉默寡言,成為一國儲君后為了樹立威儀更是惜字如金,讓人無法猜透他的心思。可是自從太子遇到了葉姑娘之后,就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到表情,真是喜怒哀樂都讓云凡見識到了。邊州那一趟,太子也常和葉姑娘聊天說笑,雖說后來葉姑娘回都之后太子有些憂郁沉悶,可如今一回來再見到葉姑娘反倒變本加厲的話多了。
對于云凡如此誠懇的點頭,墨麒風陷入了思索,跟在葉芷身旁。
“你的策略到底是什么?”
葉芷探頭探腦的在人群里四處尋找,試圖尋找葉泉和歐銘的身影。剛才的情形分明不太對勁,墨麒風又突然出現(xiàn)將她攔住,說什么他又對付歐銘的策略,可話還沒說完注意力就全在葉芷的披風上了。
“云凡”
“是”
主仆二人一喊一答,不知打的什么啞謎,沒等葉芷回頭問個究竟云凡就已經(jīng)走遠了,還順帶著把小夕也拽了去。
“你吩咐云凡去做什么了?”葉芷又問,“是我姐姐和歐銘的事嗎?”
“你跟著我便是。”墨麒風甩袖朝前走去。
滿目疑惑的葉芷也會只好跟上墨麒風的步子,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
這元宵燈會果然一年盛節(jié),萬家燈火通明,遠比除夕夜更能顯露出這上都是天子之都的昌盛。這都將近亥時了,向來標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百姓們?nèi)司陀縿釉诮诸^,不見消散半分,難得遇到這么個熱鬧的日子,葉芷卻東跑西折騰了一個晚上,也沒有半刻得閑來好好玩賞玩賞。
看著街上小孩拎著小花燈,趴在父親的肩上,一家人喜笑顏開的畫面任誰看了都會有所悵惘,葉芷不由放慢了腳步,目光追隨過去。
“爹爹,爹爹,我想下來自己走。”
小孩扭動著想要掙脫下地,兒子的父親安撫著懷里的女兒說道:“雪兒聽話,爹爹這樣抱著你,你才能看到更遠的地方啊。”說著又指向遠處懸掛的花燈,“你看那花燈多好看!”
小孩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旁邊的妻子笑著說道:“你就寵著她吧,看你能抱的幾時。”
夫婦二人相視一笑,依偎著走離葉芷的視線。
墨麒風回頭見葉芷停住了,目光始終望著一處出神,“怎么?”踱步靠近,“你這是羨慕還是嫉妒?”
“嫉妒你個鬼!”葉芷立即收住心思,眼神回避看向一旁,“我...我是...是看那把傘面好看,所以才多看了一眼。”正好瞥見攤販上支著一把梅花傘,就順手指了指。
“小姐好眼光,這傘的用料,做工那可都是上品,傘面上的寒梅飄雪圖畫筆精湛,入木三分,是件難得的好物。”小店老板笑眼招呼,又看向站在葉芷身旁的墨麒風,“郎君何不買去贈與你家夫人?”
“什么郎君夫人的...”
“這傘我買了。”
墨麒風上前放了錠金子,眼角露出一絲對小店老板的贊賞,拿起傘便打在葉芷頭頂。小店老板看著錠金子一時啞口無言,這都足以買下他那小店攤了,朝依然轉(zhuǎn)身離去的二人揮了揮手。
“不用找了,都是給你的。”還沒等老板開口,墨麒風倒是先說了。
老板自然是驚異又激動,這可是他做半年生意以賺不到的數(shù)目,對著走遠的墨麒風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心中只覺得這男人還真是人傻錢多,這些做生意的口水話也就是用來騙騙那些貴家公子和閨中小姐的,沒想到他居然這么快就買賬了。為了博得佳人放心還真是不惜錢財啊,也不知道這他這錠金子花的值不值啊,又是一個認栽的大頭鬼。
聽到老板對著兩人說什么郎君夫人的話葉芷本來是要反駁的,以她的性格倒也不至于害羞,只會別人誤會總歸是不好。誰知墨麒風卻是很樂在其中,花了一錠金子把這傘給買了下來,也不知道有什么只得他這么高興的。
“我說太子殿下。”葉芷實在沒忍住,“我呢也不是故意要你難看,只是民女我實在是無法理解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葉芷望著墨麒風,神情疑惑又無奈地質(zhì)問道。
“怎么?”墨麒風仰頭望著傘面,“你不喜歡這傘?”
“問題根本就不在傘上好吧,我請你把傘從我頭上拿開仔細看一看,這天上月明星稀,地上燈火通明,哪里有半分要下雨的樣子?”葉芷推開墨麒風撐著的傘,環(huán)顧了一圈周圍來往人群投來的異樣眼光。
葉芷往外挪一步,墨麒風也跟著往外挪一步,并不覺得自己撐傘的行為有什么不妥,“這傘還是撐著的好。”很是自然牽起葉芷的手繼續(xù)前行,“一路上盯著你看的人太多了,我脾氣不是很好,怕他們會有危險。”
這話說的如此含蓄,意思倒是簡單明了,葉芷一時居然不知如何往下說。任由他牽著,不時望著他還舉得有些好笑,在權(quán)利中央搏權(quán)弄術(shù),在刀劍中血雨腥風,高高在上的一國太子此刻卻是無比溫柔的牽著她的手,為她撐著傘,迎合她的腳步走進熙攘的人群,最后成為平凡普通的兩個背影。
明月照紙燈,買傘藏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