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一望無際。

徐金微縮著瞳孔，不注打量著前方的風景。

又走了半個時辰后，徐金眼里已只剩一片白了。

“我們在走一條不斷循環的路。”李心愫突然出聲說道。

“愫姐，你是怎么發現的？”徐金不解地稍偏頭，望向李心愫。

“前面的白花有規律，布陣的方式是從細密到粗疏，然后又返回細密，不僅僅是疏密粗細，就點排列的位置也完全一樣，沒有絲毫變動。”李心愫望著前方無盡的白色花海解釋道。

“愫姐，你……難道說，你過目不忘？”徐金詫異地問道，不經意間，手指微微一抖，漏下了一點細沙。

“不好！沙子漏下了一點，又要重來了！”徐金叫道。

但預料中的白色空間并沒有出現。

李心愫卻指著前方說道：“金弟，遠處的白花剛剛動了一下。”

“這么說，細沙和這些白花有關系。”徐金說著，又微動手指，細沙再灑。

白花又動了動。

兩人便朝著前方走去，一路走，一路微灑。

“愫姐，你是不是有過目不忘的天賦？”徐金一路抖落細沙，又一次問道。

“應該是的吧。”李心愫回答道。

“這么說，你看了魔卷山里六百萬本書，豈不是成了移動圖書館啦？”徐金打趣道。

“金弟，不準你這么笑我！”李心愫靠在徐金身邊，輕輕一掐徐金腰際。

“愫姐，我沒笑你，移動圖書館可美了，是個人就想要一份呢！愫姐是移動圖書館，我可高興壞了！”徐金稍稍多漏了一點細沙，真誠地說道。

“真的？”

“真的！”

“金弟，那我以后就是你的移動圖書館。”

兩人笑一路走一路灑一路，漸漸地，前方出現了一片盛著白花的空地。

五朵白花圍成一個圈，燦爛地盛開著。白花中央圍著一灘水，水很少，似乎已快要干透。而五朵白花附近，則有一大片空地，并沒有長花。

“看來這里有通向下一處的方法。現在要怎么辦？”徐金不解地盯著這圈白花。

“金弟，你手里的細沙還沒撒完。”李心愫出聲提醒。

徐金低頭一看，不僅沒灑完，而且還有一大半。

“再灑點試試？”徐金抖著手，向外亂灑。

其中有幾粒灑在了一朵白花上，白花迅速枯萎下來。

而另有幾粒灑在了水上，細沙融入水中，遇見細沙處，水消失了。

“不知是花是水。不過花圍著水，就先試試水吧。”徐金下了判斷后，將剩下的細沙緩緩地灑在這灘水上。細沙入水，水消沙融。

細沙將水完全覆蓋之后，徐金手上仍然有細沙未灑完。

而此時，除了被細沙灑中而枯萎的白花以外，其余四朵白花由燦爛的綻放狀態開始收攏。

花瓣收縮，裹住花蕊，成為花苞，未綻放的花苞漸漸縮入莖葉間，莖葉漸細漸收，鉆入土中。

“看來失敗了，得重來。”徐金盯著枯萎的白花，嘆道。

“金弟，還有你手里的沙子，我覺得，到了這里，沙子應該用光了。”李心愫提出自己的想法。

“為什么？剩下的沙子會不會是要開前方的陣？”徐金發出疑問。

“你手上的沙子生于水，所以也融于水，但廢人宗不是水道宗門，肯定不會只有水，所以前方應該用不上沙子。”李心愫解釋道。

“有道理。愫姐，你果然是移動圖書館。”徐金笑著說道，便要回頭。

許是想在李心愫面前表現一番，徐金正要回頭時，突然想起上一次失敗是他回頭導致的，那如果李心愫或者大壯回頭呢？

徐金便建議道：“愫姐，這一次，你先回頭試試。”

李心愫點點頭，作勢便要回頭。

“不行，金弟，你得答應我，無論如何也不拋下我。”說話間李心愫又盯著徐金。

“我發誓，決不拋下你。”徐金發誓道。

“嗯，我相信你。”李心愫溫柔一笑，便回過頭去。

接著，李心愫消失了。風一起，白色花朵包圍了李心愫，花朵落下時，李心愫不見了。

徐金頓時感到心頭一片空落落的。十二年相處，徐金早已習慣了李心愫的陪伴，李心愫就這樣消失在他面前，他便有一種李心愫離去了的感覺，急忙拋掉手中的細沙，轉過頭去。

白茫茫空間瞬出瞬沒，徐金與大壯站到了小河邊，李心愫正在小河邊等他。

重新見到李心愫，徐金心頭微覺心安，卻笑道：“愫姐，剛才你有沒有覺得是被白色的空間卷出來的？”

“嗯。”李心愫有點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看來回頭真的是離開陣法的方法。”

徐金并沒有注意到李心愫的心不在焉，再次捧起細沙，踩碎石路走進了水門。

見到白茫茫的草原后，徐金就開始拋灑細沙。這一次灑得稍猛了些，五朵白花和一灘水尚未出現，手里的細沙已經灑完了。

徐金苦笑著回頭，重新開始。

再來。

細沙又剩了些，將水覆蓋，花朵全都收入土中之后，果然像李心愫說的那樣，什么事情也沒發生。

不斷地重復，直到天將黑時，徐金才終于把握住了拋沙的量。

這一次，細沙非常完美地遮住了地上的水，不多也不少，比想象中更容易完成一些。

五朵白花齊齊收攏，縮入莖葉，縮入地面。

然后，身邊的白花頓時有了顏色。

“成功了！”徐金喜道。

之后，兩人牽著大壯，在漸漸昏暗的繽紛草原上走著。

直走到星空燦爛之時。

“不會是又迷路了吧？”徐金苦著臉，望向遠方。

“金弟，你注意到了嗎？花一直在變顏色。”李心愫提醒道。

“這個倒沒有……”徐金往前方張望，五顏六色的花海，他壓根分不清此前和此后有什么區別。

“這些顏色還沒重復過，所以我們還要再走一走。”李心愫說道。

“嗯，我聽愫姐的。”

于是兩人繼續在星空下往前走。

大壯早已饑腸轆轆，不滿地嘶吼著，徐金也只能口頭安慰一二，許下了今晚給三塊肉干的承諾之后，大壯這才流著涎水跟著兩人。

星空和花海一樣燦爛，只是有些發虛，似乎沒有深度，只有亮度和色彩。

又走了一個時辰后，李心愫說道：“金弟，紅色的花越來越多了，小心一點。”

說話間，李心愫靠過來握住了徐金的右手。

徐金也發現了這一點。雖然多種花色交雜時，他無法從花海里一窺究竟，但紅色的花朵越來越多，他還是能注意到的。

“嗯。”徐金應了一聲，兩人一馬繼續往前走。

身邊的花海漸漸只剩紅色，而紅色也漸漸染上一抹亮黃，看起來越來越亮。

“似乎，像火……”

徐金說道。

隨著他的話落，邁出下一步時，紅色火海真的像火一般沸騰起來，瞬間席卷了他的雙眼。

全是火焰。

整個世界都被火焰吞噬了。

他的頭發，他的眉毛，他的睫毛，他的眼珠，他的雙唇，他的衣服，他全身的肉，全都被火焰吞噬了。

火焰騰起的那一瞬，將一切都吞得只剩下了骨頭。

只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痛。

很痛。

痛得像被火焰燒焦，痛得像未能從一場火災中逃生。

痛。

但是被燒焦了，怎會感覺到痛？

徐金心頭清明。

然而痛。

很痛。

痛苦漸漸將他清明的心智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