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金全身焦黑,緊閉著眼睛,他只能感覺到有道雷電正全身游走,走得和雷電一樣快,快得他捕捉不到,只能感覺到全身上下都在痛。
像在火陣里那樣痛。
唯一不痛的,是大腦。
但是大腦被全身的痛楚擠滿了。
而且還有一條閃電在他的腦海里游走,這條閃電清晰可見,能被他的大腦捕捉到,就像是他的一條神經(jīng)一樣。
只是,現(xiàn)在他無暇去考慮腦海里這道閃電的事情,他不得不去對抗全身的痛楚。
李心愫跪倒在他身邊,放聲大哭,也無暇顧及兩人到底到了什么地方。
只有大壯在河岸上,在兩道石門前悠閑地踱步,同時鄙視般地望著一塊焦炭和蹲在焦炭身邊的美人,暗道,真沒見識,連大壯爺俺都認識的天雷煅體,這兩人居然不認識!見識何其窄!要是換個雷道修道者,此時都不知該何等高興!真是沒見識!這廢人主子分明得了天大的福氣!
大壯踱了幾步,想上前討肉吃,卻又不敢上前,只好在河岸邊啃了幾口青草,郁郁寡歡地嚼了咽下,心里又道,不過廢人就是廢人,就算是得了天雷煅體,廢人還是廢人。
徐金清清楚楚地聽見了李心愫的哭聲,掏心撕肺般,令人心碎,間或夾雜著幾聲咳嗽。
徐金想要掙扎著告訴李心愫他沒事,然而游走于全身的雷電卻拒絕了他的任何動作。
與火陣不同,這雷劈的痛苦,要真實得多,甚至也壓過了身上的四處傷口,全身都是被燒灼的痛苦,以及雷電額外附送的麻痹感。
李心愫哭了許久,哭得累了,便倒在徐金背上,沉沉睡了過去。
遍及全身的痛感,使得徐金甚至沒法感受到李心愫趴在了他背上,只一心希望雷電早早散去。
天色漸暗,李心愫醒來好幾次,又哭昏好幾次,大壯也不踱步了,安靜地靠在李心愫身邊,輕輕蹭她的腳。
因為它餓了。
……
灼痛與麻痹漸漸消散,徐金終于獲得身體的控制權(quán),忍著痛楚醒來時,已是凌晨時分。
李心愫仍趴在他背上,大壯在一旁不滿地輕蹬蹄子。
徐金悄悄移開身子,將昏睡過去的李心愫抱起在懷里。大壯見主子醒來,立刻湊了上來要吃的。
“去去,餓到明天早上,給你四塊。”徐金不耐地甩甩手。
大壯聽了前半句,一臉沮喪和賭氣,但聽了后半句,卻樂開了懷,上來便蹭徐金,被他一巴掌甩到一旁,悶悶地趴在岸邊,不時舔一下河水。
直到此時,徐金才有機會打量這地方。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前方的兩扇石門。石門正好堵在一處山谷的入口,將山谷封死了。兩扇石門緊閉著,沒有一絲縫隙,左門刻著一座山,右門刻著一條河,山與河上各打了個大叉,石門中央有個凹孔,可容一指插入,凹孔里往外透著一束白光。石門兩側(cè)的山與河,都是刻在門上的畫,兩把大大的叉,卻都如山一般突起。看起來,像是宗門。
宗門兩側(cè)是矮山,矮山上方被云霧籠罩著,石門上方更以霧氣遮蓋,像不死宗的山谷一樣。不同的是不死宗并沒有這種門,只有霧,而且完全被霧裹著,而這處矮山和宗門的下半部分卻露在云霧外頭。
兩側(cè)的矮山再往兩側(cè)去,是兩條算不上有多寬的湍急河流,河流再往外,是一片叢林,望不到邊,也不知坐落在何處。
徐金又轉(zhuǎn)過頭,已不見了草原,也不見了叢林,只有兩條河流在面前交匯。兩人一馬此時就在河岸邊,這處河岸并不大,稍寬而短,從河岸到石門,不過十步遠,而從左側(cè)河流到右側(cè)河流,則有近四十步。
兩條河流在宗門前方匯成了一條大河,然后筆直流向遠處。這條大河不知有多寬,站在石門前,根本望不到邊。兩側(cè)河流的叢林就這樣向兩側(cè)延伸,然后消失在夜色中,消失在天水一線中。
“這里,就是已經(jīng)滅宗的廢人宗嗎?”
轉(zhuǎn)回頭,望著門上的那束白光,徐金心頭激蕩不已。
走過迷陣,火風(fēng)雨雷陣,終于來到了廢人宗,沒有借傳說中的廢人宗殘卷,兩人就來到了廢人宗。
多虧了李心愫六年間陪他在魔卷山里苦苦尋覓廢人宗的蛛絲馬跡,多虧了李心愫的幾番建議與敏銳的洞察力,多虧了李心愫的過目不忘,也多虧了李心愫在他身邊給出猜測和幫助,才使得他活著穿越了四十萬里草原,找到了廢人宗的所在,并成功穿過廢人宗的陣法。
也多虧了大壯有著無上耐力和速度,讓他只花了不到一年時間,就穿越了四十萬里草原。
徐金低下頭,將自己的臉貼在李心愫的臉上。
如果沒有李同,他現(xiàn)在還在囚魔天牢里。
如果沒有李心愫,他現(xiàn)在一定在不死宗里守著魔卷山無能為力地翻著每一本書。
如果沒有李心愫,孤獨長大,他說不定早已放棄了尋找其他方法,直接走上了入魔之路。
如果沒有李心愫,他說不定已成了一名絕世魔頭,手上無數(shù)鮮血。
徐金不由得輕輕吻了一下李心愫的額頭。
李心愫陪了他十二年,早已取代了其他一切,深深印入他腦海中。
李心愫并不是最美的,毫無疑問。
早在三歲時,早在天機臺上時,早在天地人三書圣一齊觀禮開脈儀式時,他就見到了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地書圣甘柔。
甘柔頭發(fā)上插著一根發(fā)釵,三根釵針,一長二短,被稱為山河釵,是地書圣的標志和傳承之物。相傳山河釵中記錄了世間一切書道書卷。
甘柔的臉就像是美的化身,集天地之美,如山河釵記錄了一切,就像是天地將所有美感集中到了她臉上。
甘柔的身段窈窕,玲瓏有致,如水做的一般。
即使是十二年后,徐金仍然敢說,在絕大部分人眼中,李心愫一定不如甘柔美。不過,在他眼里,李心愫就是最美的。
此時,李心愫在他懷里輕輕動了動。
徐金抬起頭,凝視著李心愫的臉,靜待著她醒來。
李心愫漸漸醒轉(zhuǎn),尚未睜眼,便又哭了起來,淚水灑落眼角。
“愫姐,我沒事。”徐金急忙出聲說道。
聞言,李心愫的身體猛地一顫,然后才顫顫地睜開雙眼,凝視著徐金的眼睛。
“金弟?”李心愫難以置信地喚道。
“我沒事,就是黑了點。”徐金笑了笑。
李心愫稍愣了一會,便又撲進了徐金懷里,痛苦起來。
一夜溫語,才漸漸使李心愫定下神來。
第二天一早,就著河水洗干凈一身,換上一件干凈衣服,如約給了大壯四塊干羊肉后,徐金與李心愫一起站到了兩扇石門前。
“否定山河脈,這里當(dāng)然就是廢人宗。”徐金感慨地摟著李心愫的纖腰,望著石門中央的凹孔。
凹孔中仍然向外透著一束白光。
“現(xiàn)在,只要想辦法將這扇門打開了。”徐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