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誰?!
竹風身子一顫,心被擰緊,“我是你夫君啊!”
穆瑤拎起妝臺上的一把玳瑁梳,指甲輕刮梳齒,像是在捋順著思緒,指尖動作停止,醞釀的話從口中娓娓道來,不帶半點怒氣。
“你是民間樂伎,是宮廷樂師,又是江湖殺手。你過去是肖玉,與琵琶女子有一段糾葛,現(xiàn)在是竹風,與我有一段糾葛,將來又會變成誰?又會與誰有一段糾葛?”
“瑤兒!”
一聲脆響,玳瑁梳跌落在地,斷成兩截。竹風雙手扶在穆瑤肩上,已將她轉了過來,“我就是我,是你夫君,我這一輩子!一條命!一個人!都是你的!”。話音未落,他眼已濕潤。
穆瑤神情凝滯,雙眼聚焦在他身旁。
“將來,我會不會同琵琶女一樣,做了琴女流落風塵,而你,又換了一個名字和身份,與其他女子情意綿綿?你本就是一個善于偽裝的人,不是嗎?”穆瑤說得很平淡,眼神愴然。誰知道,他是否曾經(jīng)也對那個女子說過同樣的一番話?“跟你回家鄉(xiāng)……到底……”
淚水從臉頰滾落,碎在地上,竹風心如刀絞,放在她肩上的手顫抖著,“你……后悔了?”
穆瑤眼中泛起了淚光,頭歪下去,移開了視線,“我說的……對不對?”
“不對!”竹風淚如泉涌,“我心里除了你,從來沒有裝過其他女子!過去是!現(xiàn)在是!將來也是!我對你真心實意!山盟海誓皆出自肺腑!我要與你執(zhí)手白頭!”
眼淚奪眶而出,浸濕了穆瑤的臉頰,是悲傷還是感動?腦海萬千思緒化作一團亂麻,再也理不清一個想法來。
兩只手替她抹著臉上的淚,替她抹淚的人早已成了一個淚人。
“我可以流淚,但是瑤兒不可以。”
她為他自盡兩次,被他的索魂曲傷過一次。因他受了這么多苦,流過這么多的淚,他決心再不讓她傷心流淚了,他要傾盡一切對她好,他們相守的歲月,過一日,少一日,有今生無來世的。
“我要怎樣做?你才肯信我?你說,要怎樣做才能證明我的心意?”
穆瑤低下頭,沒有回答,她又想起了游船上的那一幕,可以肯定的是眼前人還有許多事瞞著她,她忽然發(fā)覺,這個人變得好陌生,她對他的情沒有變,只是心里莫名難受。
淚珠一顆顆經(jīng)過他的手滑落,他滿手是淚,抹不過來。
抹淚的手忽然將她下巴托起,她被迫仰起頭,濕潤的臉龐在他面前暴露無遺。
“都是我不好……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你別再傷心流淚。”讓她這么難過,他心痛得不能自已,不知所措中,臉靠了過去,吻著她的淚痕,從左邊到右邊,又從右邊到左邊……
淚痕沒有了,他的吻一直沒有停下來。
情感的裂痕只有用情感來填補,穆瑤的痛心不安被那陣淚水爆發(fā)達到頂峰,又隨著竹風的真情切意而回落原地,猶如一塊大石沉入湖心泛起波瀾后總會有恢復平靜的時候。
最后竹風沒再解釋什么,穆瑤也沒再糾結這個話題。她觸摸到他身上的那十三道傷疤,觸手即可驚心的傷疤,一幕幕往事被勾起,浸在血與淚中的往事……太傻了!竟然說出那樣的話傷他的心,她怎能不相信他?!怎能懷疑他的心意?!還需要他做些什么來證明嗎?若需要證明,這些傷疤就是最鮮活的證明……
這一夜,她入睡的時候已是雞鳴時分,但是睡的很安穩(wěn)很香甜……
迷迷糊糊醒來,已日上三竿,穆瑤往旁邊蹭了蹭,并沒有獲得預料中的觸感,她瞬間醒了個透徹。被子掀開,是床褥子,枕頭上,只遺留腦袋的壓痕。囫圇穿好衣衫,跳下床,環(huán)視房間,琴和行囊都在,可是他不在。
“竹風!”她連斗篷也顧不上披,就往門的方向奔去。
當她伸出的手正要觸碰到門的時候,門卻自己打開了。
“瑤兒,我在。”竹風提著一個食盒站在她面前,背著門外的光,略微浮腫的眼,還透著一絲憂傷,“怎么不穿好衣服,會著涼。”
雙手摟住他的脖子,臉埋在他胸前,她的心立即安穩(wěn)了下來,“夫君……”
他心中冰雪開始融化,雙眸星光閃爍,“我在,我一直在……”
“我們還要走多久才到你的家鄉(xiāng)?”
他撫著她腦后的長發(fā),臉上浮起了笑容,“再走半個月,應該就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