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苦一向散漫,從不顧及禮法的約束,他活的瀟灑恣意,全憑本心。
他的性格很多人都知道,敢于公然頂撞掌門人,他又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了。
所以他的話讓藺岳臉色僵硬,很是下不了臺。
“藺掌門,不是我說你,作為一教之主,能不能別只看表面?你看到張凌殺了他們,你為什么看不到張凌是因為什么才殺了他們呢!”荷苦走向前,看到張凌青衫染血,深色冷漠,心頭不自然的突了一下。
這貨的冷血和殺人不眨眼的性子不會就是這個時候開始養成的吧!不行,絕對不能這樣,否則將來自己可有的苦頭吃了。
得想個什么辦法安撫張凌才好!
藺岳皺眉看著荷苦,只覺得這個年輕人實在是討厭,他心底竟然升起了一絲殺意。
荷苦正看著張凌擰眉,突然就把頭轉向了藺岳,神色冷冽,“你想殺我?”
藺岳心里一驚,沒想到荷苦的感知力竟然如此敏銳,自己只是才有了這樣的想法而已,他竟然就感覺到了!
“你說的哪里話,我為什么會想要殺你?我只是想起羅浮山此次發生如此巨變,真不知道該如何對青嵐域諸位道友交代!”他說著看了張凌一眼,卻見張凌臉色淡漠冰冷,根本就不理會他。
藺岳自己把自己給噎了一下。
“那藺掌門想怎么交代呢?”
一聲清冷含著怒意的聲音傳來。
眾人轉頭,見到說話的是張瑤,她并肩和張珺走來,仿如神女。
兩女看到眼前的場景,各自皺眉。
張珺走向藺岳,蹙眉問道:“師父,這里發生了什么事情?”
藺岳輕嘆了一聲,看向了對面的張凌。
雖然已經進入了秋天,但是天氣還是很熱,眾人都是修士,可以調節溫度,卻沒有辦法掩蓋因為天氣而擴散的濃烈血腥味。滿地的尸體,扭曲的倒在地上,而那具五頭尸體整個被血染紅。
張凌青衫染血,孑然孤立,神情冷漠。
賀光低聲將事情說了一遍,張瑤的臉色猶如寒冰,看向剩下的羅浮山弟子之時也帶著掩飾不住的殺意。
“藺掌門覺得,這件事需要我弟弟給羅浮山一個交代是么?”張瑤轉身,冷漠的道。
她雖然是對藺岳講話,但是卻看向了所有的掌門。
“瑤兒。”張珺上前,似乎是想說什么,但是被張瑤給攔下。
“姐姐,此時你不要插手,雖然你來自青嵐域,但是你現在是四合谷的弟子,我不會讓你為難的。”張瑤將張珺推向一旁。
張珺還要再說什么,卻被荷苦一把拉到他的身后。
荷苦和張凌站在一起,他一向吊兒郎當,現在卻一臉嚴肅。
氣氛僵持,圍觀的人群竊竊私語。
藺岳和諸位掌門在一起,有些皺眉,覺得此事很棘手。
張凌雖然沒有強大的背景,但是他自身的資質就決定了他將來不可限量的成就,而且張瑤的將來也是不可估量的。他們姐弟兩人雖然現在不能君臨東荒,但是只要他們活著,就總有那么一天的。
神靈心,在東荒上一次有人領悟這種狀態的還是一千多年前吧?最后那個人飛升成神。
所以很多人不愿意和張凌為敵,藺岳也有這種顧慮,而且他想的更多。
且不說將來如何,單是現在他都沒有辦法動張凌!這個荷苦不知道是什么來歷藺岳有些后悔插手這件事情了,但是現在已經如此,他也不能退縮,否則就會被天下同道笑話他欺軟怕硬。
“并非是我覺得要有一個交代,羅浮山來參與此次大會,他們的掌門人卻在此被殺,倘若此事不能善了,以后我四合谷的名譽何存?”
藺岳義正辭嚴的說道,卻很巧妙地避開了事發的原因。
張凌上前,他渾身散發著驚人的寒氣,一股濃烈的怒意夾雜著不明顯的殺意,彌漫整個山峰之上。
荷苦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一直在阻止張凌向著那個方向轉變,可是也一直有人在逼迫他,難道命運真的無法更改么?那師父說天機紊亂,一切的未來都有可能變化是怎么回事?
“所以,藺掌門覺得,我死了就應該,他林動死了就需要一個交代是么?”
藺岳眉心一跳,這樣眼睛充血的張凌,竟然讓他感到了一絲的懼怕。
“此言差矣,不管是誰死去,我四合谷要對天下有一個交代!”
他沉聲說道,對于這幾個年輕人的態度感到不愉。就算是其他的掌門,也不敢這樣跟他說話,這幾個晚輩卻一直在挑釁他的威嚴。
“其他掌門也是這樣認為的么?”張瑤拉住張凌的手腕,她嘴角竟然還勾起了一個笑容,從來沒有見過張瑤笑,這樣美麗的女子,恍如天人,一笑之間就讓人神魂恍惚。
藺岳收攝心神,有些不敢去看張瑤的臉。
而其他的掌教都愣了一下,卻見張瑤的笑中竟然帶著莫名的殺機,頓時一個個都清醒過來。
司馬毓一直沒有說話,此時見張瑤這樣問話,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沉默下去。
他千劍教和張凌二人關系匪淺,而他和逖師交情深厚,此時逖師的弟子還站在張凌身邊呢!
“藺掌門,我倒是覺得,事情也沒有那么嚴重。”司馬毓看了身邊一眾掌門,他沉吟了一番,見眾人都看著他,才緩緩開口。
“眾位有些是和我一樣來自青嵐域,也當知道張凌的一些事情。我們且不說在四合谷發生的事情,單單是曾經林動派人追殺一個凡俗間的散修,就已經違背了我們宗派的協定。再有就是后來張凌修為差點廢掉,和他的戀人,也就是我千劍教的一名弟子相互反目,雖然說是誤會,但是卻害的張凌差點身死。而且,還導致了張凌的發妻死去。”
他說到這里,張凌充血赤紅的眼睛突然清明了一下,而荷苦卻渾身散發出強烈的殺意,那種驚人的殺意直接崩裂了他站立的地板,讓張珺都不由自主的晃了一下。
眾人吃驚,荷苦的修為只有冥思境,怎么可能發出這么強大的意念!
張珺輕輕握住了荷苦的手,溫暖的感覺從掌心傳來,荷苦看了她一眼,才收斂了自己的殺機。
司馬毓也有些心驚,不過他并未表露出來,而是繼續道:“我倒是覺得,張凌既然實力這么強,之前卻一直隱忍沒有找林動的麻煩,才是真正的為四合谷為藺掌門你著想。倒是林動是非不分善惡不明還先找上門來,倘若這樣都要忍下,那我反而會瞧不起張凌!”
眾人之間一陣的沉默,司馬毓的話讓人無法反駁。
藺岳說張凌殺人是抹了他四合谷的面子,司馬毓就說張凌一直顧全大局,挑事的是林動。而且張凌殺人也是有前因,單是差點廢掉修為就夠修士大恨了,又何況有殺妻之恨!
司馬毓雖然有些將事情強加在林動頭上的嫌疑,不過說的大部分都是實話。
“藺掌門,我覺得吧,司馬掌門說的有些道理。我想了想,如果他林動今天帶人是來堵我的門,而且要強行的逼供,說不定我也會忍不住殺人的。就算是不殺,也會好好的給他一頓教訓,更何況是有前嫌呢!”
孔令繁突然開口,他不是青嵐域的人,跟天一域也沒有瓜葛,此刻突然說出這種話,似乎是有點在幫張凌說話的意味。
但是眾人一琢磨,好像也不是那回事,他孔令繁向來以沖動出名,這是在說張凌年少性格易怒么?
六大強者中兩人都是在幫張凌說話,而且給足了藺岳面子,藺岳要是再不知道退步,那就只能跟張凌死磕了。
不過他還是心中有些隱隱的不舒服,“既然兩位掌門這么說,那么這事就算是張凌和羅浮山的私事了,只是這里畢竟是我四合谷,以后行事還是以大局為重。”
藺岳掃視了張凌幾人一番,卻見張瑤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那張如同天女一般的容顏,此時更是驚心動魄,醉人心魂。只是那笑容中的譏諷和冰冷,讓藺岳心底生出一股無名的怒火。
“既然是我們的私事,那么這些羅浮山剩下的弟子交給我們,藺掌門也沒有意見吧?”
眾人即將散去,卻突然聽到張瑤的聲音。
她聲音清冷,像是從云霄傳來一般,帶著一絲的寒意,讓藺岳變了臉。
眾人震驚的望著那個女子,卻見她帶著笑,白衣飄蕩,站在染血的青衫之旁,身影雖然單薄,卻帶著不容人質疑的強勢。
“她這是,要為自己的弟弟討一個公道嗎?”
“聽說南海神女曾經和張凌的妻子關系要好,她這不僅是為自己的弟弟討公道,她還想為自己的朋友要一個安息的說法。”
許多青嵐域的弟子都知道張凌幾人間的事情,還都是拜上元教和羅浮山曾經為了張凌起得爭執,讓張凌的事情傳遍了整個青嵐域的修煉界。
此時那些知道內情的人看到張瑤此舉,即使是身為男子身為修士,都覺得自己心中酸了一下,有些感動。
藺岳準備離開的腳步停了下來,眼神中帶著莫名的光,看著張瑤。
“張姑娘,即使這是你們的私事,可是現在還在我四合谷!”
張瑤笑了起來,聲音動聽,卻毫無溫度。
“那藺掌門是覺得,別人即使是欺負到我們頭上,我們也應該縮著任由別人欺負么?還是你藺掌門覺得,這是你四合谷的地盤,我們連報仇都不可以了!”
司馬毓皺起了眉,孔令繁無聲的抱起了雙臂。
張珺拉著荷苦的手,荷苦卻撇開她走到了張凌身邊。
而張凌,自始至終沒有說話,只有冷漠的注視著這里發生的一切,直到看到現在的張瑤,他才輕輕的笑了,無聲而詭異。他眼中恢復清明,看著臉色難看的藺岳,還有那些在后方看熱鬧的掌門和長老們,只覺得越來越好笑。
殺人?
藺岳從始至終在乎的就不是他張凌殺了人,而是沒有辦法維護四合谷的顏面。司馬毓和孔令繁看似是他幫他,實際上呢?
司馬毓是因為有姬青陽和虞子語,否則張凌如何,干他何事?
而孔令繁恐怕是在給他女兒鋪路吧?
真正在幫他的,只有這個一直拋卻世俗禮教的荷苦,還有他的姐姐。
張瑤那樣清冷的性子,都被逼得如此,倘若不是這些年心中積壓了太多的仇恨,又何至于會如此?
明續幾人無聲的站在了張凌的后面,他們即使力量單薄,卻也愿意為他一戰。
藺岳看著前方的幾人,卻見自己的寶貝徒弟手足無措的站在那里,對兩方的對峙憂心卻不知道該站在哪一方。
“那你們還想如何?”藺岳沉著臉,他有多少年沒有被人當面頂撞過了?現在的小輩們,真是翅膀硬了,覺得自己修為高了就可以和前輩對抗了么?
真是笑話!
“把羅浮山的弟子全部交給我們。”張瑤道。
她就站在那里,一襲白衣飄蕩,霸氣無比。
張凌偏頭,他第一次見到自己姐姐這樣,竟然覺得很有趣。
“胡鬧,不論如何,林動掌教已死,你們的恩怨就到此為止吧!剩下的這些弟子,絕對不能再交給你們!”
藺岳黑著臉,只覺得自己的心境似乎都有些動搖了。
山上的風起了,吹散了一絲陰霾和血腥。
張瑤的白衣飛舞,她直面諸位東荒的掌權者,天女一般的容顏,此時看起來竟然威嚴赫赫。
“既然如此,那就莫怪我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