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空而行,藤羽對于阿媽和老牛的思念,漸漸涌上心頭,很快他便看到了蔥蔥郁郁的青牛山,桔?;奖橐暗娘h舞著,片片晶瑩,如夢幻一般。
山村依舊如故,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此刻天才蒙蒙發亮,不遠處傳來幾聲犬吠以及公雞打鳴的聲音,藤羽聽見這音,臉上不由古怪,他還在青牛山的時候,各家各戶可是大晚上的就將公雞的嘴捆扎住,生怕讓藤羽聽著……
干咳幾聲,藤羽站在空中,清晨的村落,炊煙縹緲,藤羽遠遠的望見自己家的院子,門前貼著一個大大的福字,心中不禁此起彼伏,幾年時間匆匆而過,往昔卻依舊歷歷在目,似是昨天,阿媽慈祥的笑容,老牛無奈的目光猶存心間。
微笑一聲,降下身子,快步向自己家走去,輕輕推開大門,藤羽的臉上不禁一愣,院內雜草叢生,蟲子嘈嘈切切的聲音不時鳴起,似是很久無人打理,已有藤羽半邊身子的高度。
“阿媽?”藤羽呼喊一聲,屋內并沒有任何動靜,他再次一怔,向屋內跑去,屋內鋪著地磚,倒也并無雜草肆意滋生,但灰塵卻積淀已久,蒙蒙污垢之氣因風而起,撲打著他的面龐。
藤羽身子一晃,向村內奔去,直到先生的家門前,正欲輕叩房門,先生卻朦朧著眼,忽然打開門,走了出來,他肩上扛著鐵鋤頭,顯然是要去下田勞作。
“先生……”望著這個蒼老佝僂身影,藤羽輕聲說道。
那背影一顫,肩上的鐵鋤頭掉在地上,擦了擦眼,怔怔望著面前這個少年,依稀可見當初娃娃時稚嫩的面貌。
“藤羽?”先生使勁揉了揉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藤羽望著先生臉上多出的濃密皺紋,輕聲道,“先生,是藤羽,我回來?!?/p>
“真的是藤羽啊,哈哈不錯,這成了青天大老爺,整個人看起來就不一樣了,氣頭精神了,身子也高了,我著差點就沒認出來?!毕壬拥拿嗣儆鸬哪樀?,露出開懷的笑,“也壯實了,不錯不錯,這才是青牛山的好兒郎!”
不過很快,他臉色一變,古怪的望了藤羽一眼,語氣警惕,“你回來不是要打老頭子的什么主意吧……”
藤羽一愣,苦笑道,“先生說笑了,過去的事都是藤羽年幼,不懂道理,如今來找先生,還望告知,我阿媽的去向?!?/p>
先生語氣遲疑,“當真如此?”
藤羽輕咳一聲,說道,“當真……”
“那就好,不過你阿媽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當年在你離去不久后,從天上飛來一個青天大老爺,你阿媽騎著那頭老牛雖那位青天大老爺而去了?!?/p>
“青天大老爺?騎著老牛?”藤羽眼睛瞪得滾圓,那頭老牛雖然看似無害,可任他欺負,但實則它脾氣倔強,無論如何也不肯讓他騎在身上,而且力氣奇大,藤羽曾不滿,非要爬上他的身子,但它輕輕一甩身軀,就將藤羽甩出去老遠的距離,骨頭都差點斷裂。
“嗯,千真萬確,當時青牛山的人都楞住了,那頭老牛馱著你阿媽踏空而行,瞬間就不見了,簡直比青天大老爺還神氣。”先生眼中流露出回憶的光芒。
“我知道了,先生你去忙吧,我先走了?!碧儆鹦辛艘欢Y,重新回到自己家中。
他廢了半天的功夫,用手拔掉院內的雜草,又找來塊布,在從河畔處打來兩桶水,將屋內擦洗一遍,這番活做完,太陽已經落下了山頭,天色漸漸暗了下去。
藤羽躺在院子里,拂著吹來的山中晚風,望著漆黑天穹上的點點星辰,無垠浩瀚,帶著璀璨的光澤,一輪明月清晰,渾圓澄亮,飄灑下清輝柔光,傾覆人間,似亙古如此,
藤羽望得出神,眼中倒映著明月的影子,心神漸漸沉淪,在那明月當中,他似是看到有一名清冷絕塵的女子俏立在桂花樹下,花瓣紛揚,翩翩起舞,衣袂飄舉,風姿動人,綽約如仙。
藤羽心中一怔,伸手去抓,卻什么也沒有抓到,天蒼蒼人渺渺,月還是那月,清冷絕艷,高懸星空。
他自嘲一笑,搖了搖頭,摸出無痕槍去練,槍出如龍,院內起了濃密的風聲,呼呼刮動,一條銀龍泛著璀璨的光,閃爍而動,天上繁星千萬點,映照著地上的少年。
他在青牛山待了半個月,白日練槍過后,休息的閑暇之余,便翻看著一些記載著修士必備知識的書籍,夜晚,便躺在院落中,看著滿天繁星,這半個月,他的內心如被洗滌了一般,極為平靜。
這一日,朝陽初升,藤羽盤膝吞吐著靈氣,身邊氤氳漸漸彌散開來,引來幾只鳥兒絮繞,嘰嘰喳喳,似是興奮。
半晌之后,藤羽起身,單手抓著槍桿,略微感受片刻后,目光凌厲,一震槍頭,而后長槍便如同銀色閃電,“嗖“的一聲刺向前方,嘶鳴出刺破空氣的風嘯。
他左手一伸,抓住槍桿中央,右手搖動,左手懸提,一瞬間,無痕槍仿佛有了靈性,槍頭疾風一般彌漫四周,在一轉身,雙手一滑,無痕槍輕巧地劃出一個渾圓,隨后當頭向后猛劈。
“不對?!碧儆鹞⑽u頭,“槍舞得再如何漂亮,也是無用,殺龍紋鏡或許無礙,可我的路不在龍紋鏡,武槍,武槍,因戰而武,武之一字,拆開來解,一個止,一個戈,士兵用兵戈去制止戰爭,是為武,看似勇猛異常,保衛國土,錦衣還鄉可受萬人敬仰,可誰人又知道那一刻士兵內心的凄涼與無奈,以及那股置之死地的絕望……”
藤羽琢磨,心中愈發明亮,“武槍之境,便是在置之死地而后生,在那股絕望當中尋找一絲希望的境界!”
他再次抓起槍身,閉著眼,沉寂在一種玄妙的意境里,全身肌肉緊縮,靈力潛伏,猛地槍桿向前刺出,靈力急劇噴涌而出,無痕槍槍頭旋轉,卷起道道勁風。
“不對,還差點什么……”藤羽睜開眼,皺著眉,那種感覺根模糊,有一道朦朧的屏障似是擋在他的面前。
忽然,院內的幾只鳥兒忽然啼叫起來,藤羽望去,一頭矯健的雄鷹在天空盤旋,鋒利的眼睛俯視著幾只鳥兒,旋即它猛地撲下來,像一道黑色的閃電,森寒的鷹爪緊緊勒住一只鳥兒,而那鷹爪中的鳥兒拼命掙扎,最終卻依舊未能逃出束縛,身軀被鋒利的鷹爪洞穿,鮮血直流。
藤羽腦中一道靈光閃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他連忙抓起無痕槍,渾身氣息黯淡下去,近乎消失,體內全部靈力凝聚成一點,微不可察,隨后,手中長槍猛然一個推送,渾身氣力綻出,靈力瞬間灌入槍身,一股滔天的氣勢彌漫,槍頭處轟然炸響,撕裂空氣,驚起那幾只鳥兒迅速逃離。
“對,就是這種感覺,置之死地而后生,所謂后生,那不過是自己給自己的希望,那是心存不死的僥幸!”藤羽欣喜若狂,再次氣息潛伏消散,靈力凝聚,一槍破空,刺向院內一顆蒼天古樹。
“蓬!”槍頭并未刺入,停在不及三尺距離,但無痕槍上彌漫出近乎實質的氣息濺射出來,那需要幾個壯漢才能環抱住的樹干直接出現一個駭人的大洞,碎木片肆意亂飛,蒼天古樹搖搖欲墜,震顫起來,似乎隨時都會倒掉一般。
藤羽見到這般威力,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只是隔空刺向大樹便是如此效果,若是當真刺入對手體內,想來威力更為不俗。”
收起無痕槍,藤羽沉思片刻,“自己還并不能做到生機寂滅,處在最深的絕望當中,到了那種地步,便是我明悟出屬于我的槍意之時?!?/p>
“我的路,與百里圣前輩不同,他看到的是武字里的霸道,以一身霸氣戰盡天下,明悟槍意,而我看到的是那股深深的絕望,我要走的,也應該是屬于我的槍意路?!碧儆鹦挠兴蛑?,將院內的雜亂處重新收拾了一遍,于門口鐫刻上一行小字后,轉身化作長虹向幽殿掠去。
這次他出來,本是想著帶上阿媽和老牛同去煉氣山生活,但結果卻讓他難以平靜,不過,經歷了大師姐和李師兄的事,他也學會了將這些自己暫且不能解決的問題沉在心底,待日后再去尋求,一如他當年詢問幽殿試靈人的疑問,總有一日,也會自己尋到答案,而這一切的前提,是要有足夠的實力。
回到幽殿,藤羽路過三山中的廣場時,旁邊有幾名弟子看見他后,連忙躬身行禮,“拜見山主!”
藤羽一愣,不禁啞然失笑,幽殿對于輩分看得極重,這無關修為層次,而是如等級一般森嚴,若有人去不遵守這個規矩,他所受到的刑罰是是極為嚴重的,甚至,不亞于失去半條性命。
藤羽揮了揮手,示意那幾名弟子離去,繼續向前走著,忽然他聽到了身后那幾名弟子悄聲議論的聲音。
“聽說上官大師兄從雨落之地回來后,再次閉關,欲要踏過幽塔五層,走山主之路!”
“是啊,我也聽說了,雖說上官大師兄修為深不可測,但這幽塔的第五層可是極為困難的,這么多年以來,也只有三山山主成功踏過?!?/p>
“但那可是上官大師兄啊!他已邁入命丹境多年,交織出了命與理的法器,被稱為我幽殿內千百年不出的絕世天驕!”
“難說,難說……畢竟山主登塔之時,可皆是嬰紋強者,不過大師兄若當真成功了,可獲道蘊洗禮,突破桎梏,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元嬰強者!”
“是啊,且不說元嬰境千年壽元的誘惑,單單是這一成就,也可無憾此生修行路了,若是我也有踏入元嬰境的一天,哪怕只是一天,死也足矣!”
“哎,我才凝出三道龍紋,那般境界層次,遙不可及啊……更別說八層幽塔若全部踏過,可獲靈尊上人真正傳承!”
“你想什么呢,幽塔是一般弟子可以去攀登的嗎?哪一位入塔之人,不是驕陽一般的存在。對了,我可是聽說歷任山主都要去登幽塔,就是不知這位煉氣山新晉任的山主可踏幽塔幾層?”
“我估摸著一層就是他的極限!”
“也不好說,此人雖只有龍紋鏡的修為,但聽聞他在雨落之地斬殺了葉云師兄,葉云師兄可是八道龍紋境的修為,只差一步,便可成為命丹強者,想來此人實力絕對不低,我猜測他可入第二層……”
“說起這事,我倒想起來了,怪不得這段時間煉劍山的那群人鬧騰得個不停,整日板著臉,一幅要把這幽殿拆了去的架勢,這煉氣山如今也是可憐,竟只有山主一人,且這山主還是龍紋境修為,估摸著若是有人傳出去了,我幽殿名聲難免會受到折損……”
“噓,小點聲!這話若是讓掌管刑罰的弟子聽見了,咱們可吃不了兜著走!”
“倒差點忘了此事,多謝兄弟提醒!”
“哎,想當年,煉氣山山主謝伯溫還非元嬰修為時,以命丹境一步登五層,可謂驚世駭俗,讓當時那一批的煉氣山弟子們好一陣子的炫耀,傲氣的不行?!?/p>
“還有此事?兄弟,你這修行也沒幾個年頭,竟然知道這般歷史!”
“那是當然!我小舅子的表姐當年可是這幽殿的一枝花,她將諸多見聞記載成書,流于我的家族之內,每日受焚香供奉!”
“喲,這可不得了啊,快給我們說說這事,我可是好奇得緊啊。”
……
聽了片刻,藤羽搖了搖頭,身子化作一道長虹,向煉氣山飛去。
登幽塔,可獲道蘊洗禮之事他也略有耳聞,但卻對此事興趣缺缺,不過,從那些弟子口中,他得知了自己斬殺葉云的消息已經被傳開,估計是當日放走的那兩人所散,不知以上官秋大師兄的性子,是否當真會報殺徒之仇,卻是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