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迎娶的是位二房的姨太太，禮節上較為簡單，但督軍府上上下下自然也是張燈結彩，又設了宴席請了軍中眾人過來喝喜酒。沈雁回大約是從沒想過段祥麟會真的娶一位姨太太進門，連著幾日都郁郁寡歡，可她也明白自己的丈夫是個什么樣的人物，自然不可能像尋常夫婦一樣一生只一人，因而悲傷了幾日便也想通了，還幫忙這張羅喜事，段祥麟看在眼里自然是感激不已。

喜宴倒沒有鬧到多晚，因著新郎官是督軍大人，眾人也不敢太灌他酒喝，若是誤了他的洞房花燭夜那可是了不得的。笙歌散去，酒氣氤氳，段祥麟便走向了今夜與連素衣的新房。

新房設在了帥府主樓里的一樓，一間西洋風格的大套房，裝飾得富麗堂皇，新娘子今日一早便被接了過來，又讓她與父母見了面，聽下人說她父母親來了之后對她好一番的勸說，開導她不可尋死，好好在督軍府里安守本分做一個二太太，許是見著親人心中觸動，聽下人說她倒是答應了下來。

借著幾分酒氣，段祥麟紅光滿面，心神歡快，忍不住又想起與她的第一夜，他仗著酒醉就那樣得到了她，細想起來仍是那樣美好動人。

房門打開，水晶燈亮堂堂的照在他身上的金色龍紋的大紅色長袍上，亦是打在了她身上鳳穿牡丹繡樣的紅色嫁衣，喜婆把她的頭發盤成了合歡髻，青絲上的滿頭珠翠熠熠灼人。段祥麟心上一動，關上了房門朝她走了過去。

她倒是不再像從前那樣害怕了，木然坐在床側，低垂著頭。段祥麟走到她身旁輕聲叫了句“夫人”，她也不語，仿佛沒有聽見。段祥麟也不惱，今日大喜，他不愿與她有什么沖突，只是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拉了起來，于是她便像是扯線木偶似的，被他牽引著走到了西面的窗邊。

推開窗戶，夜風中一陣清香襲來，段祥麟指了指遠處一個亮著光盞的小園子，對連素衣說，“我在那里為你開了一塘白蓮，這幾日開得正好，傍晚時分看最美，雪白的花朵被照在夕陽的煙波里，別有一番風情，明日你讓傭人領你過去賞花。”

連素衣連眼皮都沒有抬，一句話也不肯說，段祥麟倒不介意似的，自顧自說道，“我想將這一池白蓮叫做‘洛神’，你覺得可好？”

他說著，滿心期盼的看著連素衣，想著明日她穿過數十竿立于南墻之下的翠竹，走進那扇蕉葉門里，望見花木扶蘇中的那一池雪白的蓮花，定然會十分的感動。卻見她神色幽怨，抬起頭來往窗外望了一眼，輕輕笑了一聲，說道，“哪怕你拿洛神比作是我，你也不可能是我的后羿，你不過是將我押入水府深宮的河伯。”她轉過臉來，一雙黯淡無光的眼睛看著他，輕聲道，“總有一日，你會受到報應的。”

仿佛被人兜頭淋下一盆冷水，段祥麟一顆心涼得發疼，他心上一惱，抬手將她一把推倒在了床上，她身上吃疼，忍不住呻吟了一聲，抬起頭來只見段祥麟冷著一雙眼睛看著她，凌厲道，“我告訴你，我是河伯又如何，不會有一個后羿來救你的。”他走上前去，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仿佛只需要輕輕一捏就能將她的骨頭捏個粉碎，她倒寧愿他這樣做，但他并沒有，只是對著她那張傾國傾城的臉龐冷聲道，“我不會殺了你的后羿，我要叫你看他如何棄你不顧，如何娶妻生子家庭美滿，讓你看看你自己有多么的可笑。”

他用力一甩手，她還未及反應過來，只聽見一陣腳步聲漸行漸遠，房門開合之間不過數秒，只聽見“嘭”的一聲關門的巨響，連素衣這才抬起頭來，望著那緊閉著的深色木門，兩行清淚緩緩流過了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