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三天的假期，白晴冉回來后都沒有見過顧清歡。在她的再三催促下，她帶著小添寶去清溪縣。清溪是霖市管轄的一個小縣城，離市區很遠，臨著一條江，雖然是條江，但是卻名為清溪。縣城一面又靠著幾座丘陵，所以相對而言不是那般繁華，交通也不方便。

當白晴冉和小添寶坐著巴士進入縣城，兩人一下車就在路口看見了顧清歡的身影。小家伙像個子彈般嗖地射向顧清歡，顧清歡一把摟住他。

她的手撫摩著小添寶柔軟的短發，眼神卻一直駐足在白晴冉。兩人隔著一段距離，無語凝噎。

“歡歡！”白晴冉走至面前才好不容易從喉嚨里擠出這兩個字。

“嗯——”顧清歡的眼眶里貯滿淚花，嘴角卻是揚起的。

“你過得好嗎？”白晴冉明知道這句話毫無意義，她卻還是想要問出口。仿佛只要顧清歡說一個不字，她就立刻拉上她回霖氏。

“我們先進去吧，孩子該餓了。”

“好！”

顧清歡帶著白晴冉回到了她的屋子，與其說屋子不如說是宿舍。她在當地學校當老師，這里的教育條件相對落后，往往一人身兼數職。她既教語文又兼任美術老師。看得出來，她非常受孩子們和家長老師的歡迎，宿舍里貼著孩子們稚嫩的筆觸寫的信和畫的圖畫。

宿舍里有一張上下鋪的床，還有一張書桌，幾把椅子，水泥地被打掃得很干凈。看著顧清歡的神情，白晴冉沒有說什么，她享受這里的生活就夠了。

“歡歡，如果缺什么就發消息給我，我給你寄過來。”

“好。不過還真有。”顧清歡朝著白晴冉眨了眨眼睛。

“孩子們缺少丙烯顏料，我想帶著他們在墻上畫畫。”

“好，沒問題。”

吃完飯，兩人牽著小添寶漫步在江邊，風裹挾著一股魚腥味拂過他們的臉龐，時不時江面上駛過幾艘裝滿沙石的大貨輪。

身在水泥燈光的喧鬧都市里，人難免會心情煩躁，郁悶無常。時間久了人會麻木，慢慢會失去對外部的直覺，最終溫水煮青蛙，被時間煮死在擁擠的人群里。

而在這樣一個雖不繁華的小縣城確可以讓內心告別迷失的自我，告別被世俗的羈絆，找回心靈的一絲寧靜。

“歡歡，我見過江天逸了。”白晴冉和顧清歡站在江邊，猶豫著終究說出了口。她覺得她有必要知道，但是內心卻不希望她受折磨。

“我沒有告訴她你在哪里，但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畢竟以他的能力，想要找到你也不是一件難事。”

“我知道。”顧清歡的語氣很輕。

“我沒有想著永遠躲著他，只是現在這樣對我們彼此都好，我只把他放在心里就好。”

“歡歡，你這樣未免太苦了。”白晴冉的一只手攬住顧清歡的肩頭，兩人均望著此時平靜的江面。

她路過他的愛情，他卻駐足她的生命。

“我沒有把一份不值當的愛情當作我生命的全部。它只讓我重新審視了愛情這個古老的命題，讓我重新定位了人生與幸福。”

“我會等，等到與我相配的人。”

翌日

早晨緩緩升起的金色陽光，穿透霧氣散滿大地。

“婚姻與情戀是女人永遠都說不完的一個話題，像一道道魔咒緊緊地綁縛著女人的一生。”

而顧清歡遇上了江天逸怕是她此生難以掙脫開的情劫。

或許我們可以從張愛玲的話語中了解點顧清歡。她是這么說的：

“在我看來，有才的女人在命運上大抵沒有幾個是好的。這大概是因為稍有才情的女人較常人多出一份靈性的敏感與覺悟吧，因之對一些習以為常的生活會多教其他人多出一些不甘情愿地悲苦掙扎。”

在生命中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顧清歡曾因過多的思慮而對酒產生了一些依賴，離開了酒她似乎無法擁有一個完整而踏實的睡眠。她常需要借助一些酒來鈍化她對生活中苦澀和疼痛的敏感與頑固記憶，酒會讓她像一個常人一樣慢慢地輕松、慢慢地喜悅與興奮。

顧清歡對白晴冉說：“也似乎只有在這個時候清醒時所發生的一切事情才會被我看輕，看淡。”

當白晴冉起來時顧清歡已經替他們準備好了早餐，她此刻坐在書桌前備著課，旁邊放了一杯黒得如炭般的咖啡。

咖啡也是顧清歡一直所鐘情的。越南黑咖啡就比較好，她喜歡它的桀驁不馴甚至可以說是暴烈的品性。當一杯墨樣濃黑的液體落入她飽經苦澀的食道，便很享受它稍后在她腹腔里狼奔豕突般沖撞所帶來的一些撕裂感。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她便要為自己沖調一杯這樣的咖啡，92度的水溫，不加糖不加蜜，也不加煉乳，空腹飲下了，它的野性和任性很快便調動起她帶著痛感的興奮。

霸氣十足的黑咖啡是不能安撫溫潤她肉體的，它會在她腹間長時間地制造有如蟲蟻噬咬般的痛。她的肌體在與它持久地對抗中從來沒有壓服過它。即便如此，她依然不疲不憊地追逐與放任著那些痛的發生。

白晴冉皺著眉把顧清歡手邊的咖啡收走了。

“起來啦？”顧清歡看了杯子一眼，沒有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