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宴老夫人的意思本想是先給寧王換一身府上小廝的衣服,再讓他混進去。
沒想到半路上被宴南晞撞見了。
宴南晞見到寧王,怒氣上頭。
蕭氏心思細膩,對于當日的事打聽到了一些,宴南晞也就知道了寧王和自家妹妹的關系。
但是他到底是疼愛妹妹的,直接想辦法把寧王偷渡進宴安歌那里,“我一會兒會絆住母親,你自己進去吧。”
寧王匆匆道謝,他現在滿心都是宴安歌。
他一踏進宴安歌的房間,就看見了正捂著嘴巴小聲啜泣的幾個侍女。
竺冬先注意到他的到來,趕緊把與夏和菱秋帶出去。
他走到宴安歌的床邊,就看見了她慘白的臉。
那顏色太過蒼白,是他黑白世界中少有的能夠辨認出來的顏色。
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顫抖,輕輕探探她臉頰的溫度。
“阿妤,我來了。”
宴安歌此時的情況唯實不好,她頭很痛,意識完全不清。
模模糊糊的夢境在她眼前一幕又一幕。
少年的寧王穿著鎧甲,意氣風發,策馬游街,笑容爽朗。
他騎著高頭大馬,和身邊的同伴說著什么。
周圍的百姓會向他打招呼,看起來很受歡迎的樣子。
有很多女子目光含羞帶怯,對于帥氣俊朗的少年將軍心生向往。
然后他領命,和大公子分別帶兩支兵馬,去守住擴大戰線后,被殃及的城池。
宴安歌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她想要喊住那期待上戰場建功立業的少年將軍。
‘別去啊!’
‘不要去。’
但是她怎么都發不出聲音。
只能無比焦急的跟在他身邊。
少年將軍趕路時,也會與友人偶爾賽馬。
那英氣的模樣,當真能亂了女子的一顆芳心。
他不似成年后那般沉穩,也有少年意氣的時候。高興的時候會仰頭大笑,時長與友人比試武藝。
他也會因在路邊看見一朵盛放的花朵而說上半日。
原來那般英武不凡的少年將軍,也喜歡花。
十日后,他帶兵抵達了這座城池。
一開始,戰事壓力并不大。
可是漸漸的,敵軍的兵力開始增加。
她看見軍中人心惶惶,還是少年的將軍手段雷霆,鎮住軍心。
可是,在帳內無人的時候,他也會擰眉,為戰事憂慮。
他守了一個月,得到了消息,父親那邊的主戰場戰事焦灼,兵力被牽制,無法支援。
但還好的是,城內儲糧充足。
他靠著謀略布陣,又撐過一月。
只是,這一個月軍中出現了逃兵。
城內的百姓終日惶惶,經常組成一群,前來軍營質問,究竟援軍什么時候能來。
少年將軍也不復從前意氣風發,他神情凝沉。
他知道,自己可能等不來援軍了。
母親身邊只有千余人,勉強只夠支撐一人。
而他的兄長,是嫡長子,是未來繼承父親家業的繼承人。
他明白,應該先支援兄長。
但是,偶爾時,他心里也會僥幸自私的想,得到支援的會是自己嗎?
夏日的雨總是來的又急又快。
軍營附近的一株白玉蘭被雨打落,掉進泥濘。
宴安歌看著那一朵朵潔白飽滿的花,安靜的躺在泥水中,心里便覺得痛。
潔白如玉剛毅堅韌的白玉蘭落入泥水,無人憐惜,似乎是某種預兆。
敵軍的攻勢一日強過一日。
好像是主戰場那邊發生了什么。
但是少年將軍不知道,整個城的消息封鎖,他只能一日又一日的沒有希望的抵御敵軍。
軍中的逃兵越來越多,但是他不能逃,也逃不掉。
宴安歌每日都跟在他身邊,看著他漸漸失去了歡聲笑語,整個人變得十分沉穩,寡言少語,很想去抱抱他,但是手卻穿過他的身體。
她甚至連一個擁抱都做不到。
最慘痛的那一日終于來了。
這天倒是晴空萬里,但是陽光卻融不化他眉間的冷凝,也照不進她為他擔憂的心。
他們退守城門。
敵軍的攻城木‘咚’‘咚’的撞在城門上。
那厚重的城門,在一次次撞擊中,終于不堪重負。
如狼般的敵軍沖進城。
少年將軍不退不避,提刀上前。
靠近他的敵方士兵,被他一個又一個解決,他的身上也添了一道又一道傷口。
宴安歌看得心驚肉跳,她幾次下意識上去為他擋刀,但是都沒用。
那利刃穿過她的身體,在他的身上留下又一道傷口。
少年將軍雖然狼狽,但是像是激發了兇性的獅子。
很快,敵軍就發現了這個英勇的雄獅。
越來越多的敵人圍了上來。
以一敵二。
以一敵三。
漸漸的圍攻他的人越來越多。
不知誰的長槍橫掃,打中他的后腦。
眼前眩暈時,被人一腳踹中小腹。
他的手臂被人砍傷。
她撲過去,想要抱住他,為他擋下所有傷害,但是沒用。
少年將軍眼前忽明忽暗,仍然站著,憑借多年練武的敏捷反應,以命相搏。
她的眼淚止不住。
誰能來救救他!
誰能來幫幫他!
潔白堅韌的白玉蘭,不能落進泥濘啊。
也許是老天感受到了少女心里強烈的聲音,就在少年將軍躲不過敵人的一刀時。
一道箭羽飛來,撞在刀上,發出‘叮’的撞擊聲。
援軍來了。
她的少年將軍,得救了。
援軍很快將敵軍打敗。
少年將軍及時得到軍醫的治療。
她站在他的床邊,看著軍醫緊皺的眉頭,心里覺得不妙。
“小公子的傷勢倒還好,他的身體素質很好,很快就能恢復,只是,小公子的后腦被擊中,視力出現了問題,而且腹部的傷勢會使小公子子嗣艱難。”
其實說子嗣艱難,都是委婉的說法。
所有人都在為他受了這樣的傷而惋惜,好好一個少年就毀了。
宴安歌卻在為他身上的每一處傷口、每一處血瘀而心疼。
更為他醒來后得知自己情況后會有的難過、在意而傷心。
她伸手,虛虛搭在他的手上,希望能給他力量。
少年將軍昏迷了兩天,終于醒了,得知自己的情況后,他表現的很安靜。
等所有人都離開后,她看到了他眼角的水痕。
‘沒事的,沒事的,別難過。’她碰處不到他,只能看著他暗自難過而無能為力。
少年每日在帳內養傷,經常有軍中的同袍告訴他一個又一個捷報。
他等來了一個又一個大勝的消息,也等來了未婚妻的退婚。
他似乎這時才想起來,自己有一個母親為他定下的未婚妻。
他對于這個未婚妻沒什么看法。
自古,兒女婚事都是父母做主,他只要奉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