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丁香便在府里沒了蹤跡……青青也沒敢去問榮錦,私下打聽了一番,眾人盡是百般推搪,皆說不知情。
這日,青青在書房打掃,卻見案上鋪著半張地圖,看成色甚是老舊,質地也怪,并不是普通的宣紙,倒像是張動物的皮子,一時好奇,拿在手里細看……但見圖上筆觸蒼勁,略略丹青,便可見山水相交,間中橫七豎八的標著黑點兒,看似雜亂,卻又有跡可尋,仿佛是坐標定位,又恍如是特有所指,青青趴在案上拄著下巴,好奇的研究了起來。
忽聽的身后響動,她趕忙扭頭,見榮錦悄無聲息的站在門口……斜眼睇著她,“好啊!可叫我逮個正著,你意欲何為?”
青青有些不好意思,“小王爺,奴婢真沒想‘何為’,就是為你撣撣書架上的灰,這不,一看這塊皮子特殊,就多看了兩眼。”
“哦?你也懂這些?這皮子有何特殊?”
青青將皮子拎起來,透過窗外的陽光研究,又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她畢竟是學醫的,解剖課也沒少上,“這個,好像是塊經過處理的……人皮!”
榮錦倒是大出意料,歪著頭上下的打量她,“這個你也看得出?小小年紀,倒是奇了!”他步到案子之后,望著青青的臉,“你還看出什么了?”
“還有什么?有山有水有河流唄!不過,這些兒個小黑點兒,倒是很有意思,好像是什么標記!你這地圖,是要尋寶嗎?”
榮錦接過了地圖,小心的疊好了,放入錦盒之內,“不怕說與你聽,可不就是尋寶?只是,這個寶……并不是旁人眼里的金銀玉器。”
青青見他興致極好,談性也旺,自然地和他攀談了起來,“那你給奴婢講講,到底是個什么寶?”
榮錦面現憧憬,“調兵遣將之人,最講究行軍布陣的深奧,以前魏國有個姓龐的,馬陵之戰自刎了,可他也并不是浪得虛名,留下了畢生的絕學為冊,關乎奇門遁甲,戰事攻略……世人只道有《武經》,《齊孫子》,卻怎知一家并不能庇天下,得了這本奇書,于吾輩,可謂是如虎添翼!”
青青點了點頭,“你所言極是!各家都有優劣,孫子也不一定就是第一!依我看……也不過是以管窺豹,就是流傳的最廣罷了!那個姓龐的,雖然為人狠辣,可確也有些才學。”
榮錦詫異,“你也懂得這些?可還有你不懂的?”
忽聽的門外有人稟報,“小王爺,卓揚居士到了。”
青青一聽,趕忙收斂了面上的洋洋之色,一本正經的站到了榮錦身后……但見門簾一掀,一人緩步而入,綸巾長袍,氣度不凡,看年紀也就是三十左右,斯斯文文的一派學士風范。
他上前幾步,深施一禮,順勢用眼角瞄了一下青青,就立刻低下了頭,榮錦沉聲回道,“她不妨事!你坐吧!”
卓揚卻沒坐,而是在袖間掏出了張宣紙遞了上來,青青連忙接過了,撲在了黃梨案上……她只瞄了一眼,便看出這是人皮地圖的臨摹,只是原圖只有半張,這個倒是多了好些延伸,但聽得卓揚小聲的說道,“小王爺,我走訪了月余,倒是略有心得,您看……這圖,和咱們的赤龍山倒是不謀而合。您看這兒……還有這兒……”卓揚指了指圖中的兩個小黑點兒,“分明就是山下的古廟,和山頂的瀑布,我猜,這寶貝一定就在山里!就是……這赤龍山,地勢繁雜,占地頗廣,一時也辨不清到底該從哪兒尋?”
榮錦略微點了點頭,“不瞞你說,我與你不謀而合!從前就有相士跟我提過,這赤龍山乃是仙聚地靈之所,穩坐地脈,紫氣漫天,底下必是有寶的,就只是……罷了,明兒個,咱們帶幾個人,出去好好瞧瞧,身處其中,也許竟能看出些端倪來!”
青青等卓揚退下了,才站到了榮錦的面前,小聲的央求著,“小王爺,您也帶奴婢去吧!天天在府里,都快悶死了,上山里轉轉,既可以透透氣,又可以見見世面,您……您就答應我吧!”
“你在王府里很悶嗎?”榮錦低頭凝視著她,“誰家的女孩兒不是這么過的?大門不出,二門不入,才是正經!”
青青默默的低下了頭……她的日子可不能天天鎖在王府里無所事事,她從前爭強好勝慣了,總得做些什么,才覺得生命沒浪費。
榮錦瞧她面帶委屈,心下有些不忍,“也好,反正也不走遠,我就帶著你去轉轉……讓你散散心!”
青青樂得幾大步奔到門口……回頭一笑,飄然出了門。
榮錦眼瞧著她離開……胸口忽然覺得一空,仿佛自己的心也跟著她去了。
**
第二日天高氣爽,明蘊挑了幾個貼身的護衛,一行人出發上山。
大家都騎著高頭大馬,唯獨給青青弄了個小毛驢,她氣得直跳腳,小聲的嘀咕著,“這不是小瞧人嗎?不騎馬倒也罷了,還弄了個驢,我是張果老嗎?”
明蘊低聲一笑,“楚姑娘,小王爺是怕您出事,才特意這樣安排的……您才多大,騎個高頭大馬上山,萬一擺弄不住,馬失前蹄,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青青也無話可辯,騎著驢子,跟在幾匹戰馬之后,抬頭望天,低頭見草,雖不能跑得飛快,“嘚嘚嘚”的倒也樂在其中。
沒一會兒的工夫,就到了山前的那座古廟,眾人甩鐙離鞍,但見廟前老樹昏鴉,廟后荒草及膝,門窗支離,一派蕭條。
榮錦當先進了廟門,幾個人抬眼向著供案上細看……
別人倒也罷了,青青只一望,便駭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她以前來過兩次,雖說來去匆匆的也沒細看,倒也粗略的有個印象:以前,佛龕上供奉的神像,根本是殘舊不堪。這次倒好,隱約中竟見了金身……但見它身披紫色的斗篷,云髻高挽,竟是個面目姣好的女子,神態間略顯妖嬈,不似觀音大士那般端重持穩……最奇的是,裙擺下竟然沒有雙腳,看了就讓人忍不住的納悶。
卓揚見多識廣,先皺了皺眉,“這廟里供奉的竟不是菩薩?怎么會供著……”他連忙吞下了未說完的話,青青好奇的望著他,“卓居士,你還沒說完呢?這上面供得是哪位?”
她的語音未落,忽聽得門外戰馬長嘶,明蘊忙搶步出廟,只一抬頭,就詫異的一聲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