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姑娘今天是來販甘草的?”劉仙芝轉移話題,打破沉寂。
楚瑤嘉點頭:“另外還想買幾味藥,請劉老板按照這個方子幫我各抓一兩。”
“楚姑娘怎么現在開始抓藥了?”
楚瑤嘉將自己現在為村民們看病的事說了。
“原來楚姑娘在懸壺濟世。”
“懸壺濟世不敢當,只想憑這點手藝多賺點銀子罷了。”
劉仙芝想了一想:“若你真想多賺點,老夫倒是可以為你多引薦些病人。”
楚瑤嘉驚喜:“真的?”
“嗯,就看姑娘愿不愿意為那些病患看癥了。”劉仙芝捋捋銀須。
她一疑:“是哪里的病人?”
“城東的極樂坊。”
極樂坊。
那是煙花之地。
只是教坊比青樓妓院花船之所要高檔多了。
里頭的姑娘,多半是家道中落,發賣為奴的大戶人家甚至官家女眷,個個文雅多才,不同一般青樓女,有賣身者,也有賣藝不賣身者。
客人的地位與檔次,也高一些。
但不管怎樣,終歸是個龍蛇混雜之地。
劉仙芝應該是想推薦她為教坊里那些姑娘看病。
“楚姑娘不愿意就罷了。老夫也就是隨口一說,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兒,的確不方便去那種地方。”劉仙芝見她沉默,忙說。
“我去。那就麻煩您費神引薦了。”楚瑤嘉回神。
她現在不是什么矜雅高貴的華族名媛,只是個小小的山野藥女罷了,有什么好計較的?
如今她的前路只有一條,就是回東都報仇。
只要能賺多點兒銀子,去教坊看病算得了什么?
抓好藥,販了甘草,又約好了去極樂坊的日子,楚瑤嘉告辭了。
劉仙芝目送楚瑤嘉的纖姿消失,轉身打簾,進入內室,面朝坐在桌邊的修長英魁身影抱拳:
“已按九爺的吩咐,將楚姑娘引薦去極樂坊行醫。”
淳于顥烏睫一閃,纖薄如刀的唇瓣浮上一絲玩味的冷辣。
依他素日脾氣,就憑她壞了他的計劃這碼事,早就將她滿門誅殺,以示懲戒。
這幾日,本想如何懲罰那小藥女。
英戰打探回來,說那丫頭除了販藥,還在村子里行醫。
行醫?
好。
就讓她為那些最最低賤的人看病。
本當她會羞辱推托,沒料到這厚臉皮的丫頭片子居然一口答應下來,哽都沒打一個。
劉仙芝見他臉色似明似暗,又稟:“已約好了太守府的羅管家,他答應兩天后,與九郎見面。其人最是貪財,得知九郎是北方來的巨賈豪商,能夠撈到油水,答應都來不及。”
淳于顥喉結一動,示意知道,揮手令劉仙芝下去。
陸自珩認識他的相貌。
陸府乃金陵大族,家宅多設暗衛機關,又太大,更不可硬闖,以免打草驚蛇。
想要獲得前朝寶庫地圖,只能通過他身邊的心腹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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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楚瑤嘉看見一個影子在門口晃了一下,然后飛快離開。
賀小七。
瞥一眼自家矮墻底下,多了一只山雞和兩只野兔。
她飛快追上去,攔住了賀小七的去路:“站住!”
賀小七沒料到被她撞見了,埋下頭,一雙清澈如璞玉的眼睛卻偷偷瞄她。
楚瑤嘉活了兩輩子,第一次看到生了一副絕美面孔的少年臉紅,竟很是讓人動心,也難怪被全村少女傾心,卻還是冷了語氣:“你這幾天老是給我家送吃的,到底什么意思?”
賀小七沉默了許久,開口:“跟我來。”
說罷,轉身離開。
這是楚瑤嘉第一次聽他說話,嗓音竟恁般悅耳動聽,愣了一愣,不知不覺跟他走去。
兩人一前一后,來到半山腰,在一個簡陋的茅屋前停下。
賀小七推開門,朝她看一眼:“進來吧。”
楚瑤嘉看著黑漆漆的屋子,知道是他與寡母的家,警惕止步:“你到底想怎么樣?”
賀小七終于道:“家母重病多時,我觀察了你多日,知道你醫術不錯,想請你幫忙看看。”
楚瑤嘉釋然。
原來一向不喜和人接觸的賀小七突然對自己示好,是看中了她的醫術。也莫名舒了口氣,幸虧他不是暗戀自己。
不然,還不真不知道怎么辦。楚瑤嘉跟著賀小七走進屋子,一進去,就嗅到一股濃濃的草藥味。
這對孤兒寡母深居簡出,尤其賀小七的母親,連很多村民都沒見過其人,原來是因為重病纏身。賀小七掀開內廂房的簾子,她走進去,只見室內點著一盞的油燈,炕上倚靠著一個少婦。
少婦大概也就三十出頭,長發挽起,插一根素簪,穿著粗布衣衫,臉色蒼白,雖被病魔折磨許久,臉瘦脫了形,但從五官看得出來,仍是個美人胚子。
楚瑤嘉微訝,前世接觸了太多貴婦名媛,看人的眼光,也十分犀利。
賀小七的母親雖然看起來身患惡疾,卻掩不住一身風華。
這氣質,如何看,也不像是個獵戶家的婦人。
“娘,這位就是跟你提過的楚二娘,醫術很好。今天請她來看看你。”
賀小七一看見娘,盔甲一般的冷漠卸下來,像個乖孩子坐在了娘身邊。
婦人唇邊沁出一絲笑容,朝楚瑤嘉點頭問好,剛想支起身子,卻猛烈地咳起來。
“賀夫人不用起來。”楚瑤嘉坐下來。
賀氏聽她叫自己夫人,一怔:“我一個鄉村婦人,二娘實在太高抬我了。叫我賀嫂就行了。”
也不知道為什么,楚瑤嘉就是覺得眼前的賀氏擔得起這聲夫人,不過也沒說什么,開始為賀氏拿脈問診。
脈沉,亂象。
再觀察賀氏,發絲纖細易斷,指甲裂開,唇色浮著淺淺的青斑。
這是典型的中毒征兆。
而且,中毒了很久。
一般的大眾毒藥,她還算熟悉,能通過脈象和癥狀查出來。
可賀氏身中的毒,感覺有點熟,又一時想不起來。
想必應該是比較獨特的毒。長年服食后才會在體內積蓄成毒,造成人體衰竭。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