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一個帶著兒子在山村生活的寡婦，怎么會有人用這種獨特的慢性毒藥去害她？

賀小七一直緊張地站在旁邊，看見楚瑤嘉放下娘的手腕，迫不及待：“怎么樣？”

“賀嫂是中毒，至于中的什么毒，我一時無法確定。”

賀小七和賀氏臉上雙雙掠過一絲變化。

楚瑤嘉明白了，兩人都知道賀氏是中毒。

賀氏病了這么久，賀小七肯定也找過別的大夫，只是沒治好。

“那有沒有解決辦法？”賀小七俊朗的臉色沉重。

那天在藥田看見二娘將被毒蛇咬死的金富都能救活，抱了很大的希望。

楚瑤嘉實話實說：“賀嫂體內的毒沉積已久，看癥狀，起碼有五年以上。”

賀氏眼眸一動，這小姑娘果然有些本事。

五年……

沒錯。

算起來，確實已經中毒五年了。

楚瑤嘉繼續：“……時間太久，毒已經入侵臟器，很難根治。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毒，就很難知道解藥是什么。”

賀小七睫毛顫動。

賀氏倒是豁達，輕拍兒子的手：“不妨。娘早做好準備了。”

楚瑤嘉又道：“雖然沒法根治，但只要每天服用解毒湯藥，定期扎針，還是能暫保性命無憂，人也舒服一些。”

賀小七像個剛剛落水又抓到浮木的孩子，期盼：“真的？”

“我回家后寫個方子，你按照方子給你娘抓藥，每天煎來吃。另外，我隔幾天來給你娘施針的，至少，不會繼續惡化。”

楚瑤嘉囑咐完給賀氏施了一次針，才告辭。

“小七，送二娘回去。”賀氏見天色不早了，忙說。

“不用了。”楚瑤嘉忙說。

“不行，天黑了，這邊離你家還有點遠。”賀小七人已經跨出了屋子。

楚瑤嘉沒辦法，只能跟著他走出賀家。

走出院子，賀小七停了下來，袖口滑出一個銀袋和一塊冰冰小小的東西，遞給楚瑤嘉：“我的銀子只有這么多。這塊玉，你拿著，彌補不夠的出診費。”

“算了。”她雖然缺錢，但也不想從貧寒的人身上賺。

“不行。”賀小七堅持。

楚瑤嘉只好收下：“好吧，那我只收銀子，玉我不要。”

“不行。”賀小七急了，生怕她不要，竟上前兩步，俯下身，將穿著絲線的玉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楚瑤嘉嚇了一跳，見識到了他的執著，只能接下。

又瞥了一眼玉，月光下，光潤如洗，水頭極好，起瑩也翠翠盈盈。

是上好的美玉，看雕工，不可能出自一般匠人之手。

這對賀氏母子，真怪。

沒有錢，卻有這種名貴的玉。

還有氣質端方的賀氏……

這母子兩人，真的只是獵戶人家嗎？

楚瑤嘉正想問什么，賀小七已經轉身，朝院子外走去。

她只能跟上去。

賀小七送她回了楚家，看著她進了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門板后，安全進屋，才轉身離開。

矮墻那邊，茯苓看賀小七送二娘回來，臉色變了，腳一跺，回了屋。

“誰又惹我的寶貝閨女生氣了？”燈盞下，邱金鳳正在給丈夫納鞋底，看寶貝女兒垮著臉回來，隨口問。

“娘，你不是說村口的李地主死了媳婦兒，想找個填房，看中了二娘嗎？就把她嫁過去吧！”茯苓憤憤。

邱金鳳嘆口氣：“你當我不想嗎？李地主給的彩禮可不少呢，又不要嫁妝，要是二娘能嫁過去當那老頭子的填房，我能賺不少啊。可那丫頭就是不愿意，一直左拖右拖，我也不能強迫啊，不然給人添話柄。”

“那娘就想個辦法讓她不得不嫁啊！”茯苓哼一聲。

邱金鳳皺眉：“你怎么突然這么關心那丫頭的終身大事？”

茯苓咬了咬唇：“她……她跟小七哥只怕有私情，我剛剛看見小七哥送她回家。”

邱金鳳知道女兒喜歡賀小七，這才明白了女兒生氣的原因，安慰女兒：“那死丫頭最近不是到處給女眷看病問診么，賀小七家里有個寡母，是不是去給人家看病，賀小七才送她回來？”

“那也不對勁，小七哥平時多清冷的人啊，就算請她出診，最多給跑腿費，絕對不可能送到家門口，而且我看小七哥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樣。娘，你說我有什么比不過二娘？我比她生得好看多了，還有父有母，小七哥憑什么對她那么好，卻連看都不看我一眼？”茯苓氣得抽泣起來。

邱金鳳蹙緊了眉。

這個二娘，不但害她在村民面前丟了丑，被梁朱氏記恨，還想搶自己愛女的心上人。

她哼一聲：“放心，娘一定想法子將她盡快嫁出去。”　

**　

與劉仙芝約好去極樂坊看病的日子到了。

早上，楚瑤嘉起身，將楚天賜遺留下的一件男裝拿出來換上，又綁了長發。

去教坊那種地方，還是扮男裝方便些。

她也沒說自己要去給教坊姑娘看病，免得讓三娘擔心，只說劉老板給自己介紹的鎮上百姓。

三娘好奇：“姐怎么今天穿男裝？”

楚瑤嘉早想好了托詞：“很多病人對醫女的醫術到底還是信不過，扮作男人比較好。”

三娘這才點頭，沒多問了。

*

正午之前，楚瑤嘉就到了極樂坊的門口。

極樂坊紅瓦碧墻，三層大屋，佇立在東城最打眼的熱鬧地段。

到底不是那種普通青樓。這種教坊的格調高多了，門口沒有花枝招展的招客女郎，仙樂飄飄傳出來，透出清雅和婉轉，更像是高檔的茶肆。前世今生她什么都經歷過，唯獨沒進過這種地方。

不過為了銀子，也就忍了。

教坊的一個侍者早就等著她：“隨我來吧。”

楚瑤嘉跟著教坊侍者，經過正廳，正準備上樓，卻聽正廳中央的臺子上傳來天籟琴音，流水清泉一般，悅耳動人，又透出幾分誘人的魅惑。

就在臺下的客人們聽得如癡如醉，琴音適時地戛然而止。

教坊一名掌事的聲音含笑傳來：

“芊芊姑娘，年方十七，善琴棋書畫，尤工古琴，閨秀出身，都說有我南唐第一美人楚家千金的風范，容貌更是與楚家千金有七八分相似。規矩跟往日一樣，五百兩起價，價高者，能與芊芊姑娘共度良宵。”

楚瑤嘉聽到自己的名字，一個激靈，駐足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