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變態到底還是來了。

上火？怎么不熱毒攻心流鼻血而亡？

楚瑤嘉按捺住性子：“你叫我來到底想讓我幫你做什么？”淳于顥大掌鉗住她腰肢，須臾將她拖到廊下墻壁內，語氣恢復了常態，少了戲謔，卻多了幾分陰沉：“今天會有一位東都來客與陸自珩的二夫人私下會面，你進內宅給二夫人問脈時，想法子探聽兩人的對話，將兩人的話，一五一十告訴我，漏掉一字，砍掉你一根手指。”

東都來的賓客？他指的是辛安珂？

楚瑤嘉顧不得他的威脅，臉色一動。

這男人竟然知道辛安珂的身份？

辛安珂此行來金陵，會和陸自珩的二夫人私下會面談話……？

這姓景的意思，莫非是說二夫人也是淳于賢鈺的人？

不然，一個王爺門客，怎么會跟一個后宅婦人會面談事？

也是，照淳于賢鈺的性子，最喜歡四處安插眼線。

前世他放在京城和地方的細作線人，何止成百，楚瑤嘉雖不可能個個知道，但這位二夫人，一定是淳于賢鈺安排在陸自珩身邊的人。

一定是這樣！

地圖寶藏收羅在陸二夫人處，辛安珂利用壽誕來金陵取走，再秘呈給淳于賢鈺。

楚瑤嘉終于明白為什么這男人今天非要自己來幫忙了，因為自己是被二夫人邀請上門的，方便探事兒。

思緒一層層理清……

莫非這姓景的想要的，是陸自珩手里欲呈給淳于賢鈺的前朝寶藏地圖？

瞌睡碰到枕頭，正合她意！

不管這姓景的死變態究竟什么身份，要前朝寶藏地圖做什么，只要能讓辛安珂無法帶地圖回去，便能阻了淳于賢鈺的天子夢，何樂而不為？

楚瑤嘉心情舒坦了：“沒問題。我打探好了再告訴你。”

淳于顥駿眉一聳，前半會兒還不情愿，一下子變得這么主動熱情，將她尖尖下頜掰了過來，仰面對自己，低狠了語氣：“別給爺玩花樣。”

男人指腹間的粗厚老繭與矜貴妖孽般的儀容全然不搭，楚瑤嘉只覺下巴肌膚刺痛，心中又驀然一動，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正這時，瑩兒找人的聲音飄來：“楚姑娘，你在哪兒？”

她忙拍下男人的手，準備出去，卻覺腰臀被人啪一聲甩了一巴掌，戲謔低迷聲幽幽傳來：“好好干，別辜負了爺。”

果然是個死變態。楚瑤嘉屁股像被火燒，臉色漲紅，狠瞪一眼早已抽手轉身離開的男人一眼，走出去：“瑩兒姑娘。”

“隨我來。”瑩兒只當她第一次來太守府，禁不起誘惑逛花了眼，也沒多問她去了哪，將她朝內宅引去。

*

后宅花廳內，楚瑤嘉見著了陸家二夫人韓蕙如。

行過禮，她默默觀察倚在貴妃榻上的少婦，不至三十，因今日是夫主壽辰，著一身絳紫繡蝶穿花的上好蘇綢襦裙，搭著一件白綺如意云肩，綠鬢斜斜插一檳珠花，眉目柔凈，氣態嫻雅。

要不是已猜出這個二夫人是淳于賢鈺的線人，光看外表，是個再尋常不過的的閨閣貴婦。

可既然是淳于賢鈺的眼線，必定受過調教，比一般人警覺，沒那么好糊弄。

千萬不能馬虎，被她瞧出自己有什么目的。

念及此，楚瑤嘉揪了一揪布裙子，故意縮著頸子，惶恐地張望一圈兒花廳四周，就像是第一次來這么奢貴的環境。

韓蕙如打量著眼前的小藥戶女，這小藥女倒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年輕，雖不抱太大希望，但連同仁館的劉老板都贊不絕口，就必有過人處，看看也無妨，見她有些害怕，瞇了瞇眼：“這兒沒有外人，楚姑娘不必緊張。”

瑩兒知道夫人心切：“請楚姑娘為二夫人問脈吧。”楚瑤嘉落座，將腕枕擱在韓蕙如手下，兩指搭上手腕，細細診脈，又查看了下韓蕙如的舌苔，良久不語。

瑩兒性子依舊急躁：“怎么不說話？看得出眉目嗎？”

楚瑤嘉反問：“小女子想冒昧問問，二夫人以前都是喝哪些藥？”

瑩兒皺眉：“請你來是開藥的，你倒是反問起咱們來了，那要你來干嘛？”

韓蕙如見楚瑤嘉凝沉，倒是一動。

從小被逸王調教為眼線，成人后送到陸家，她看人自然比一般閨婦多些心思和眼界。

被逸王送入陸家后，她一直無所出，每個大夫只是單方面問脈、確診，然后開藥，可從沒問過她以前吃什么藥。

她饒有興趣，纖指輕叩榻：“我以往吃的是暖宮丹，調經散，還有你也知道的，御醫前不久開的廣嗣方，說是宮里娘娘都服用的。我叫瑩兒重新配了藥，吃了三個療程，可惜，還是一直沒音訊。”

楚瑤嘉靜靜：“這些藥都是治療婦人不孕的，服用倒也沒壞處，只是，若讓我為二夫人開方子，我會為二夫人開——開郁種玉湯和百靈調肝湯。”

韓蕙如微一蹙眉：“開郁種玉？百靈調肝？這些聽名字，倒像是解肝癥的藥？”

“二夫人明鑒，這兩種，的確是調肝的藥。”

“說清楚。”

“二夫人可是習慣嘆氣？”

韓蕙如一怔，自己的確喜歡嘆氣，這個連自己都極少注意的小習慣，竟被一個初次見面的小藥女猜到。

見她默認，楚瑤嘉繼續：“婦科不孕癥通常有四類緣由，一因腎虛，二因肝郁，三因痰濕，四因淤滯胞宮。二夫人脈懸細，舌暗紅有淤斑，是典型肝郁之癥，加上善太息的習慣，肝郁病患，十之八九喜歡嘆氣，因為能夠讓胸腹郁悶的癥狀暫時紓解。故此，二夫人久不孕的緣由，說到底，是因肝郁作祟。所以，小女子才會為二夫人開解肝郁的藥湯。先治本，標患，自然不藥而解。”

韓蕙如禁不住心內微撼，半晌，吩咐瑩兒拿紙筆過來花廳，讓楚瑤嘉開方，方便照方抓藥。

楚瑤嘉寫好藥方，佐之服用法子。

韓蕙如雙手拿著藥方，細細看著，雙眸克制著隱約閃動的光澤。

楚瑤嘉看在眼里，知道她應該重新燃起孕育的希望。

哎，這位二夫人，只怕已經不是個十分合格的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