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二夫人是送到陸自珩身邊的眼線,但楚瑤嘉感覺,她是真心為陸自珩開枝散葉的。
女子性軟多情。
這么些年,她只怕早對身邊要監視的男人種下情根,方會心心念著想要為這男人誕子。
也是。
陸自珩雖然比二夫人要大將近十歲,但風姿楚然,容儀不凡,成熟沉穩更勝年輕男子。
一個對被監視人動了情的眼線,哪里還稱得上合格?
可惜,二夫人芳心錯付。
神女有心,襄王無情。楚瑤嘉回憶前世,陸自珩在淳于賢鈺登基后,位極人臣,被賞賜數名如花美眷,因為早年喪妻后一直未續弦,又在淳于賢鈺的賜婚下,娶了東都的世家女。
對于淳于賢鈺,這個二夫人的利用價值基本完了。
對于陸自珩,一直明白這個二夫人只是監視自己的眼線,只怕也不會真心憐愛。
這個二夫人前世的下場,定然淹沒在了鶯鶯燕燕中。能在后宅孤獨終老,還算好的。就怕連這一點都辦不到,很難善終。
楚瑤嘉心生憐惜,正這時,一個丫鬟匆匆進來,湊到韓蕙如耳邊:“有客人想與您在花廳一見,老爺那邊也允了。”
韓蕙如柔婉的臉色收斂起來,添了幾許肅冷,將藥方讓瑩兒收好:“帶楚姑娘出去,揀個女眷的廳吃酒。別怠慢了。”
楚瑤嘉知道韓蕙如是要跟辛安珂秘談,先跟著瑩兒離開花廳。
跨出小院的門檻,一個青衫男子在陸家家丁的引領下迎面走來,朝花廳的方向走去。
楚瑤嘉步子一緩,與瑩兒退到一邊,等男子先過。
果然是辛安珂。
怎么才能留下來探聽兩人的對話?
“哎,你在看什么呢?”瑩兒見她盯著辛先生,懷疑道。
楚瑤嘉收回目光:“沒什么,只是奇怪一個大男人能堂而皇之進陸家后院。”
“辛先生是咱們二夫人的娘家親戚,也很受我們大人尊重,難得來金陵一趟,跟我們二夫人見面敘敘家常,有什么奇怪。鄉下小女娃,見什么都稀奇!走不走?”
“娘家親戚”。
果然,這二夫人是淳于賢鈺的人。
看來,辛安珂以二夫人娘家親戚的身份,定期會來金陵陸家,與韓蕙如照面敘談。
等會兒,兩人也必定是密談前朝寶藏地圖一事。
楚瑤嘉沒說什么,跟著瑩兒朝外院走去。
跨出最后一道小門,沒有瑩兒的引領,就再難進來了。快出月門,她嘎然止步,翻查起小荷包里的針袋,面色焦急。
“怎么了?”瑩兒蹙眉。
“我的銀針少了幾只,怕是剛剛停下時從針袋里滑出來了。勞煩瑩兒姑娘在這兒等我會,我去找找。”
“你還真是麻煩。我跟你一塊兒過去吧。”瑩兒不耐。
楚瑤嘉一副生怕瑩兒動怒的瑟縮樣子:“不用麻煩瑩兒姑娘了,銀針細小難找,我一個人去找就好了。應該就落在天井。”
瑩兒也懶得多筆事,揚手:“那你快去。”
楚瑤嘉轉身沿著回頭,跑回了花廳,廊下沒有下人伺候,空蕩蕩的,只聽見一男一女低低的談話聲從門窗內傳出來,兩人密談,應該將下人都打發走了。
她輕巧上階,矮身蹲在窗欞下,這個角度,能準確無誤地聽見韓蕙如和辛安珂的聲音:
“……地圖我上次去金陵靜安寺上香,藏在禪房猛虎下山圖的后面,辛先生去取了,請交付逸王吧。”是韓蕙如靜若水的聲音,比起剛才問脈時的溫柔,多了幾分冷靜。
“嗯。陸太守這邊最近如何。”辛安珂撫茶問,波瀾不驚的語氣下,顯然在詢問陸自珩這個地方門客是否安于本分,對逸王忠心。
“我家大人一心為王爺辦事,不然,也不會傾盡全力為王爺找出前朝寶藏地圖。”
辛安珂精明老辣的目光一閃,分明對韓蕙如這個眼線的話半信半疑,轉移了話題:“聽說你最近一直在調養身子,還想法找了個御醫幫你開方子,孕育子嗣的心著實迫切啊。”
韓蕙如聽出辛安珂的猜疑,只靜靜辯解:“我若能為我家大人孕育子嗣,也能鞏固我在陸家地位,大人越看重我,也會越效忠于王爺。”
“但愿如此吧。”辛安珂冷笑一聲,呡了口茶,派女子去當眼線,就是這點不好,太易生變,這韓蕙如只怕早傾心于陸自珩,多年以來,每次盡說陸自珩的好話,只怕是有了袒護心。
若真如此,這個眼線,就沒了存在的價值。
不行,這次回東都后,還是要稟告逸王,將這韓蕙如除了,再換個眼線。
想著,辛安珂眸中冷辣一升,不動聲色地站起來:“事不宜遲,那我先去辦事了。”
“恭送辛先生。”韓蕙如起身,準備送客。
窗下,楚瑤嘉沒想到辛安珂說走就走,沒功夫退出庭院外,后背冷汗沁出,環顧天井,也沒地方遮擋,心一橫。
反正躲不了,干脆王對王!
她跑到月門口,面朝花廳,大步走進來,故意與走出花廳的兩人撞了個正著。
辛安珂看見眼前少女,驚怒:“你是什么人?”又看向韓蕙如:“不是打發了所有下人嗎,怎么還有人在外面?”袖下拳頭捏緊,眸中含了殺意,也不知道這女孩子聽到自己和韓蕙如的對話沒。
韓蕙如見楚瑤嘉貿然沖進來,也一驚:“瑩兒不是帶你出去了嗎?你怎么一個人又回來了?”
楚瑤嘉看著兩人,呆住須臾,慌慌張張俯下身:“小女子單獨回來,是想對二夫人說關于問脈的結果。”
問脈的結果?剛才不是說了她不孕是因為肝郁嗎?連藥方都開了,還要說什么?
而且,還是單獨回來偷偷說?
韓蕙如看出她欲言又止:“剛才你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說的?”
楚瑤嘉低首:“是的。剛才問脈時,四周都是下人,有些話,小女子不敢說全。但小女子又不敢欺瞞,所以才撇下了瑩兒姑娘,打算單獨回來,再跟二夫人細說未盡之事。”
自己不能孕子,難道不僅僅只是肝郁的原因?韓蕙如心思一動,擋了辛安珂的怒意:“好,你隨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