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看向抱著她痛哭的秋水，秦歡顏眼眶微紅，這三年她雖是活死人，但醒來后，房間內沒有半點異味，身上裙裳光鮮，床單被褥雖破舊但干凈整潔，可見秋水費了不少心，“秋水，辛苦你了。”

秋水搖頭，“不辛苦，奴婢高興。”

“春敏呢？齊菲呢？快讓她們進來。”春敏和齊菲是秦歡顏另外兩名貼身侍婢。

秋水抹掉眼淚，面色肅然，“大小姐，春敏去了二小姐的‘柳顏居’，齊菲去了三小姐的‘逐月居’。大小姐放心，她們都是奴婢安排過去的，大小姐只要一聲令下，她們立即回‘雅沁閣’復命。”

“復命？”秦歡顏詫異地盯著秋水。在她心里眼里，秋水不過是娘安置過來的普通丫鬟，此刻說話的語氣，不像是丫鬟，倒像是侍衛。細看秋水的眉眼，和三年前相似，又不相似，眼神變得愈加堅定沉穩。

“大小姐，三年前，你并非突患怪癥，而是被人毒害。你出事后，奴婢覺得可疑，和春敏、齊菲暗中查探，發現當晚大小姐喝的茶水被人偷偷換過。奴婢跟著夫人時，見過一位道長，道長告訴夫人，說大小姐天生鳳凰命格，將來前途無量，但十二歲時會有一場浩劫。夫人去世時，放心不下大小姐，特地派了奴婢到大小姐身邊。”

“所以，我娘去世前，自知時日無多，特地請求把我遷至‘雅沁閣’？”“雅沁閣”，“雅”是娘的名，“沁”是爹的名，是當年娘下嫁爹時所居住的小院，那時爹還是無名書生，窮困潦倒，后來爹在外祖家的扶持下發跡，買下了這處小院周邊，新建為府邸。爹念及當年和娘的情分，給小院取名“雅沁閣”，多次提及修葺裝潢，但娘不允，是以，“雅沁閣”幾乎是秦府最破舊的小院。

她是秦家嫡長女，先前居住在“錦繡閣”，裝潢擺設皆是最好的。相比之下，此處異常寒酸。當年，為此事，她還在娘的床榻前鬧過脾氣。娘早料定以她當年的個性，失去庇佑后，在府里會遭到各方嫉恨，這才主動示弱，把她趕入窘困之地，避開那些人的眼光。經過前世今生種種，她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秦歡顏，娘的苦心她一猜即中。

秋水點頭，“夫人說，她不能一直護著大小姐，此處雖寒酸，但好歹是夫人和老爺初婚時的居所，老爺念在往日情分上，自然會護著大小姐。”

娘去世后第一年，雖然她的居所更換到了偏遠角落，爹爹依舊會常來看她，或喚她去書房，父女間倒也其樂融融。但到了第二年，她見到爹的次數越來越少，后來竟是十日半月不相見人影。她派春敏出去打探，得到消息，爹偏寵陸姨娘，日日宿在陸姨娘處，連帶著對二妹秦歡歡、三妹秦歡玥格外疼愛。她氣不過，跑到陸姨娘的住所大吵大鬧。因為此事，爹沖她發了火，再也不肯見她。娘，你還是高估了當年的情分！

“奴婢和春敏、齊菲三人那些年處處提防，唯恐一不小心遭了暗算。不想，還是被人趁虛而入，幸得西門老將軍在圣上面前磕破了頭，求得定魂珠一枚，這才續了大小姐的命。”秋水暗暗嘆服夫人有先見之明。

定魂珠？就是剛剛入肚的東西？難怪她覺得那不像俗物，入肚后整個人神采奕奕。“外祖父為了替我續命，在皇上面前磕破了頭？”當年，娘一意孤行和爹私定終身，背棄了外祖父給娘定下的親事，外祖父大發雷霆，宣稱把娘趕出西門家。后來，她出生，娘帶她回西門家，外祖父對娘的態度依舊冰冷，但對她格外疼愛。三年前，外祖父已到七十歲，人生七十古來稀，外祖父竟然為了救她做到那樣的地步。

“老將軍對大小姐是真心疼愛，大小姐出事后，府里老太太和老爺請來宮中太醫，都說大小姐沒救了。老太太和老爺只好為大小姐籌備后事，老將軍不愿就此放棄，跪在圣上面前頭都磕破了，求得一顆定魂珠給大小姐續命。若非如此，大小姐怕是早沒了……老將軍自那一跪后身體每況愈下，一年前撒手人寰。老將軍臨走前，念叨的還是大小姐你。”

秦歡顏眼眶一熱，淚水就要涌出來，腦海里浮現出那位慈祥的老人。他怎么就走了呢？她明明記得，三年前，他還虎虎生威，說她是習武的好材料，教她拳腳功夫將來防身，還說有機會帶她去馳騁沙場，斬殺敵寇，保衛華夏疆土，“外祖父……”

“大小姐，夫人和西門老將軍，為了你付出太多心血，你萬萬不能再如三年前那般與人為善。秋水無能，沒有查到幕后毒害大小姐的真兇，也沒有查出大小姐所中之毒為何物，但秋水把當年那個茶杯保留了下來。”秋水從床底下，拖出一只黑色木箱，從木箱最底端，取出藍色包裹，層層打開，露出一只青花瓷茶杯，瓷白如雪，繪著藍色鳶尾花。

當年，正是用這只茶杯飲茶后，雙眼一黑，整個人暈倒在地。她的魂魄在黃泉路上漫無目的地走著，突然被神秘人拽住，扔進巨大的漩渦里，后來，她迷迷糊糊地猜想，那道漩渦，應該就是陰界通往陽界的往生井。再次睜開眼，她到了陌生的一千多年后，附身在同叫秦歡顏的女子身上。同樣的名字，不同的容貌。在那里，她有師傅，有師姐，三人一起執行各種各樣的任務。

原以為，這里的一切再和她無關，不成想，三年后竟再次穿越回來。先前，是神秘人把她推入往生井，穿越到現代特工秦歡顏身上。這一次，又是誰把她拽了回來？不過，既然回來了，那就得找出幕后真兇，為自己報仇，為外祖父報仇，不是么？

“大小姐出事后不久，新夫人上臺執掌中饋，借清理府中財物之機，在‘雅沁閣’內翻箱倒柜，也不知在尋什么東西。奴婢那時就起了疑，把茶杯藏了起來。起初奴婢懷疑是新夫人，但并無確鑿證據，奴婢不敢妄自揣測。”秋水說道，“正是趁那個機會，奴婢把春敏安排到二小姐院里，齊菲安排到三小姐院里，收集線索。”

“新夫人？我爹新娶了誰？”她出事后，爹不僅不急著想辦法救她，反倒忙著娶新妻，還真有閑情？或者說，在她這位爹眼里，女兒的生死無關緊要，女人才是最緊要的。

秋水回道，“老爺未曾新娶，但抬了陸姨娘為繼室。”

陸嫣然，那個有著細長眉眼、水蛇腰的風騷女人，放在現代，那就是小三臉。當初還真是小瞧了她！看來，這三年，府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秦歡顏坐在木椅上，對秋水說道，“把這三年，你說知道的所有事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