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兒,你告訴娘,誰到過你的房間?”先前哭得悲悲戚戚的周氏,突然停下來問道。這件事,他們辛辛苦苦瞞著,誰也不曾透露半分,就連景琪和夢瑤都不知情,焱兒怎么會得知?
申景焱如實回答,“焱兒沒見過她,她自稱是爹新納的小妾。她帶著好些珍貴藥材,說給焱兒補身子,還說什么可惜,眼看著就要大婚,迎娶嬌美娘,卻傷了根本……”
他是成年男子,早有通房丫頭,對男女之事已頗為熟悉,經此一說自然明白過來自己的病是怎么回事。想到御賜婚姻,想到莬絲花般嬌柔的歡歡,想到對他念念不忘的歡顏,他就控制不住暴怒,甚至想到了結生命。
原想著婚事辦完后,想辦法求祖父在皇上面前求旨,納歡顏為側室,雖委屈了歡顏,但他以后會加倍寵愛她,補償她。豈料,生出這樣的變故。納歡顏是不可能了,想到她嬌滴滴的模樣,淚光盈盈的雙眼,他就一陣心疼,歡顏那么需要他,那么喜歡她,而他卻不能給她幸福。
“小妾?”周氏抬眼看了一眼身旁站著的申國公,溫潤的雙眸陡然變得銳利如鷹,嘴角揚起,冷笑道,“你爹的小妾少說也有三四十個,新近納的有五個,不知這次出來挑事兒的又是哪一個?既然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也沒必要把她們放在眼里。”
申國公臉上尷尬無比,在兒子面前,揭他的老底,多少有些打臉,但想到她們竟敢背著他到景焱面前挑事兒,心中就燃起熊熊怒火,“清雅,焱兒,你們放心,我會給你們一個交待。”
“交待?”周氏全然不領情,厲聲責問,“你能給出什么交待?禁足?扣月銀?還是賣掉?抑或仗斃?你舍得?國公老爺可是的大情圣,怎么可能殘忍對待那些辛苦伺候你的女人?”刻意加重了“伺候”二字,嘲諷意味十足。
秦歡顏暗想,周氏竟是個烈女子,敢如此頂撞申國公,有種!周家是皇商,錢財萬貫,但在權貴面前,只能低到塵埃里去,商戶的女兒被打上商家女的標簽,幾乎和庶女一個等級。
當年,老國公和老國公夫人同意周清雅進門,曾轟動朝野上下,猜不透申國公府此舉用意何在。看中周家的錢?申家像是那種貪錢的人?看中周清雅的容貌?放眼朝野上下,容貌超周氏的待嫁貴女如過江之鯽,周清雅實在算不得翹楚。時至今日,這依舊是一個謎。
因為出身不高的緣故,申國公對周氏極為不喜,從未帶她出席過任何大型宴會。此外,還接二連三納妾,納的還都是朝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家的女兒,或是嫡女,或是受寵的側室所出的庶女,這些女人無一例外,容貌清秀出眾,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完全符合文流之家的擇女標準。
申國公頻頻納妾,卻不曾給外人留下輕浮的印象,既和他在文壇上的修養(yǎng)有關,也和眾人對他娶商戶女的同情有關。
敢對申國公發(fā)飆,看來周清雅是氣急了。若在現代,妻子對丈夫發(fā)火再正常不過,可這是古代,對方又是申國公,堂堂華夏國三公之一,文壇巨匠,豈是周清雅能夠隨意呵斥的?
就在秦歡顏認為申國公必定暴跳如雷的時候,詭異的一幕發(fā)生了。
“清雅,就不能相信我一次?”申國公的臉上,沒有憤怒,反倒小心翼翼地賠著笑臉,“你說怎么懲罰就怎么懲罰,我絕不插手,可好?敢在焱兒面前胡謅,我饒不了她。”
周氏依舊冷著臉,半點不給申國公面子,“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別怪我心狠手辣,傷了你那些千嬌百媚的女人。月嬤嬤,立即給我查,今晚誰到過大公子院子,把人帶到后花園。”
“是。”周氏身旁的嬤嬤恭恭敬敬地回道,邁著沉穩(wěn)有力的步子,走出了房間。顯然,這位月嬤嬤是會武功的。
詫異場景,一幕接著一幕,堪稱精彩。申國公竟然怕周氏!沒錯,是害怕,秦歡顏從申國公的眼神里,看到的是害怕,那不是男子對心愛女人的縱容,而是奴仆對主人的臣服,是弱者對強者的恐懼。申國公權勢滔天,竟然對周氏俯首貼耳,真是怪異之至。
周氏冷著臉,走出了申景焱的院子,朝后花園走去。申國公緊跟在周氏身后,亦步亦趨。周氏猛地停下腳步,斜睨了一眼申國公,“老爺這是放心不下你的小妾?擔心我動用私刑?還是想違背爹的命令,踏入后花園?”
申國公面色微沉,輕咳了幾聲,提醒周氏注意場合,好歹他是一品國公,是這申府的主人,名面上的臉面還是要的。周氏冷哼一聲,不再和申國公說話,但她身邊的嬤嬤抬腳攔下申國公,“國公爺,請。”
申國公被打臉,面上掛不住,但后花園的確是他不能去的,只得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好奇?”耳畔傳來冷冷的男聲。不僅聲音冷,就連氣場也冷得嚇人。秦歡顏從對周氏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轉頭看向身邊的男子。這是她第二次見到他,第一次在閨房,他受了傷,面色暗沉,但輪廓分明,俊朗無比,因為中毒昏睡的緣故,顯得格外安靜,倒像是好相處的。第二次就在今晚,在月色下,刀刻斧削的面龐在月色下顯得更加俊逸脫俗,但那雙幽深的眸子似藏寒冰,讓人不寒而栗。
危險,絕對的危險,秦歡顏不自覺地將身子遠離男子,“多謝你出手相救,我救過你的命,如今你也救過我一命,扯平了。再見。”說完,轉身消失在夜色中。她要趕去后花園,看一看周氏會如何處理挑事兒的小妾。周氏,引起了她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