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給我搜,別讓她跑了!”我躲在礁石后邊,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穿著皇袍的男子帶著一隊士兵將我的房間搜了個底朝天。
“稟報殿下,未見到公主。”
“可惡,又讓她給跑了,全體集合,跟著我去后門,我就不信了,這丫頭我還找不到了。”大哥氣得大喊,奉我爹的命令,我這一輩子只能在四海八荒當個無名人士,既不能像我大哥那般領著軍隊出外打仗,更不能若我三姐那般法術了得四海皆知。
想來今日,也是我第無數遍溜出宮去玩了,每次在半路上,就會被我大哥又活生生地揪了回去。
世人都知道東海有大皇子二皇子三公主,卻唯獨不知道東海還有一個四公主徐紅易。
自打出了娘胎那日,天下大旱,連旱三年,苦了天下的百姓,好在我家并非是普通平民,這才免了我一家老小的受災之苦。
我名喚紅易,我阿娘說,這個名字是早在她奶奶的奶奶的奶奶就說要取這名的,雖說這名應了這三年大旱的景,土地因這連年無雨而顯出紅光,卻倒也不是什么值得慶賀的事。雖說我家是東海之主,卻也怕天帝怪罪下來,將這罪名無辜的砸到我頭上,在我出生之時,便也只是舉家喝了一杯酒當作慶賀,也不詔告四方,說有了這樣一個女兒。
我性劣,每當我闖下什么禍事,我娘便會數落我幾句,又沒好聲說我是欠了某個不知名的老祖宗,今生鐵了心要到東海來遭報應的。
我倒也不放在心上,就算是欠了誰什么,我不還,又能拿我如何?抱著這樣的心態,我竟也順利的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東海四公主,說是亭亭玉立倒也不是我自個說的,只是來到我東海府上的客人見到我時,皆說我面容姣好,與那東海的綰紗生得極像。
綰紗是我東海的一個妃子,且是第一任東海王爺徐元的正妃,雖是年代久遠且尸骨都不知在地里埋藏了多少年了,我倒也見過此人的畫像,的確是天上有地上無的絕世美女,大概是因了這容貌,才讓徐元那么喜歡罷。
只是我家人卻很少提及綰紗和第一任的王爺,每每有客人說了幾句我極像綰紗之時,我爹娘的臉上也是尋不出是個什么滋味,要是知道內情的客人還好,便也剎住了口不再說,若是遇到不知情的,又知道綰紗此人的,定要說個好些時候。
有時在花園中戲耍,無意間才聽聞幾個婢女說道是因了什么孽緣而不得好死,許是這樣,我爹娘才不愿我像綰紗,我倒也不是很在意前世,只在意自己是否在當下玩得痛快。
苦于我這個名字和不吉的生辰,我的出生也就平時與我爹交好的幾個故人有所了解,其余凡是到了東海海宮的人,娘總是要喊人帶我去后花園避一避,有些時候我不情愿,險些露餡之時,阿娘竟也會假裝不認識我,還與旁人說我是婢女的女兒,此番說來我心中的委屈更甚了些。恍惚的時候,倒也會覺得我并不是他們親生的,換句話說,我并不屬于這里。
不過更令我憂煩的,卻是我到此時就只有身邊跟了我十六歲的婢女,阿青。阿青雖待我極好,心腸也不壞,卻總也不是同齡人,早些時候阿爹要我跟著宮中一個文官學些文書之類的,便常會在書中看到某個人兒時與玩伴嬉鬧云云的故事,實在叫我這個沒有朋友的人好生羨慕了一把。
眼看著自己十七歲的生辰將近,身旁卻連一個同齡的玩伴都沒有,真不知道我這十六年是如何過的。我一邊想著,一邊玩弄著一棵水藻。
都說東海海宮的花園是天底下最大的,其中的花也是天底下最多最全的,只可惜,我爹有了禁令,凡不是東海海宮之人皆不能到此中來,說是此中的氣會影響神仙的運道。雖然眾仙一度認為我爹很小氣,但是天帝卻十分支持阿爹,還說什么少看幾朵花事小,影響了神仙的運道事大。
這一禁令一頒布,早先我還想著在花園中邂逅那么一兩個年輕俊朗的少年心的想法就徹底破滅了。
冷清到現在。我掃了一眼花園,這花都看了十六年了,也還是這樣,實在說不上稀奇與不稀奇了。
驀地,腦中閃過一個法子。
阿爹阿娘都困了我十幾個年月了,今年的生辰,我可要出去好好的戲耍一番。只是......我從礁石后邊走出來,眼下我大哥應該都走了,每次想要偷偷出去,必定會被大哥這個搞事精抓回來,若我此次還是與原來一樣,那整個計劃就全泡湯了。
此次我定要想個法子偷偷溜出宮去,去凡間玩玩。
我走著,手中的海藻已被我蹂躪不輕,我卻依舊沒想到個十全的法子。
“老生參見四公主。”身后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誒?酒先生!”我轉身,眼前便是我那個兒時經常帶著我在園子中走動的另一個人,幫助父王打理宮中事務的仙師,酒清。若要論個輩分我還要喊他一聲爺爺,只可惜我素來不是什么拘于禮節之人,總覺得這個稱呼對他來說太過于老氣,便總愛喊他一句酒先生,他倒也不介意,阿爹阿娘便也不管我這般叫法了,“這里又沒什么外人,就不必弄這些禮節了。”
“公主今日可不用跟著唐明上課?”
“今日師傅特意許我一天假,聽聞是要去天庭那邊辦些事情。”就是因為今日放假,我大哥才會覺得我會溜出去,方才叫人尋我。
而酒先生口中的唐明便是我阿爹身邊的文官,平日也幫著阿爹解決一些事情,甚得阿爹的心,總聽阿爹說有了唐明和酒清,這個海宮才不至于變得混亂不堪之類的話。
“哦,果然沒錯。”酒先生笑了笑,捋了捋他那花白的胡子,雖然樣貌是老了點,但眼睛還是挺有神的。
“沒錯什么?”
“嗯?”酒先生有點說錯話的意味,趕忙轉了話題,“公主的生辰就要到了,可有什么心愿還未達成啊,說與我聽聽,看老身能否幫到你?”
聽他一說,我心中頓時生出個主意來。
“難達成的心愿沒有,但心愿倒是有一個,就看酒先生肯不肯幫忙了。”我向酒先生友好的一笑。這一笑不要緊,酒先生倒是身子哆嗦了一下,好似見到的是鬼一般。
“公主這話,想必又對凡間思慕許久了。”他若有所思地說道,臉上的表情似乎在說這是個難事。
“酒先生就是聰明!”
“公主,別的我倒可以幫,只可惜這個......恕老生無力啊。”酒先生甩了甩袖子,為難地說道。
“不不不,你肯定能幫上忙的,我生辰那日不正是你下凡去聽戲曲的日子嗎,只要你稍微帶上一個書童,而恰巧這個書童是我不就好了,我只要瞧上一瞧凡間到底是何等樣子的便好。”我把腦中的想法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何人跟你說我下凡是去聽曲的?”酒先生聽了我的話之后趕忙往我這邊走近了些,生怕被不相干的人聽到什么。
“咳咳,別人我不清楚,但是你每次我生辰總愛捧著公文還美名其曰下凡去看看人間疾苦老往茶樓跑這事,我倒是知曉一二。”我又向他一笑,也知道這笑看起來就是不懷好意。
“這事可千萬不能與其他人說起啊阿易。”酒先生一著急,連公主的名諱都喊出來了,聽得我撲哧一聲,笑得更歡了。
“那你說,帶不帶上我?”
“這......”酒先生猶豫了片刻,眼睛左轉轉右轉轉的,倒像是在做什么勾當,“也罷,只是公主要保證當日不可在凡間亂跑,定要隨老生上下。”
“好啦。”我又沖他一笑,便走開了,余他一人想都想不明白為何我會知曉他認為是秘密的事情,其實這宮中,大概也就他不知道此事是人人皆知的了罷,我阿爹倒是寬心,知道酒先生都會去茶樓聽曲,更是樂呵,反正不礙著他什么事,也就不揭穿他了。
可憐這酒先生以為偷懶一下是件大事,壞事,方才這么緊張的罷。
仙歷六月初六,恰是我生辰。
天還蒙蒙亮,我便悄悄遛出房間了,但我知道還是要格外小心,我那大哥在每年的這日總愛在我房間四周加強戒備,可惜我今日出奇的早,肯定在他意料之外,到時候他再發現時,我也已經不在房中了。
但正所謂棋錯一步滿盤皆輸,我仍需格外謹慎,
早先就約好酒先生到海宮后旁的一處珊瑚林中見我,剛走進珊瑚林不遠,便看到一個身材矮胖的老頭在慢悠悠的踱步,看來這酒先生雖是在幫著我做虧心事,倒還做得像模像樣的。
“酒先生久等了,那我們趕緊走吧。”說罷我便去挽他的手。
扭頭一看,方才看清,這個老頭哪里是酒先生,明明就是管理海宮雜事的管家,谷雨。
“公主可是在等酒先生?”谷雨此時見我,倒也著實嚇了一跳。
我更是嚇得不清,眼下這個點在珊瑚林,怕是怎么解釋都解釋不清。
“嗯,你可見到他?”我試探性的問道。
“方才見他往林子深處去了,說是要在這珊瑚林中看看景致。”好在谷雨并非是足夠足智多謀之人,回答我之后,便又道,“今天也確是個好天氣,公主也可在珊瑚林中隨便走走,小的雖未是能很完美的打理珊瑚林,但這珊瑚也長得卻是比往年的都要好。”
“好的,那我先走了。”說罷我便加快腳步走了,省的等下他醒悟過來我來不及跑。
“酒先生,可算找到你了。”走到不遠處,便看到酒先生慌慌張張地向我走來,我便也對他說道。
“公主為何形色如此匆匆,可是被谷雨瞧見了?”酒先生見我如此,便也能猜出其中一二。
“是啊,好在他并沒有過問什么,我們趕緊走吧,等下被我大哥瞧見了那可真的就要泡湯了。”
酒先生蹙了一下眉,想必也看出我是個燙手的山芋了,只是眼下他再拒絕我就真的不太合情理了,便也只好隨我一道下了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