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頗為熱鬧,人山人海,小販們極力的叫賣,為的引來過往來客。這人間販賣的玩意也可真新鮮,紙糊的鳥,紙糊的燈籠,還有叫糖人的東西,委實有趣。
這不方才下凡一會,我就覺得人間實在是太好玩了,新鮮玩意也足以吸引我左邊看看右邊瞧瞧,忙得倒是不亦樂乎。
“今日的凡間街市有一年一度的盛會,街上的人也比往年要熱鬧許多,這還要多虧公主您啊。”酒先生邊走邊與我說道。
“多虧了我?”我從未到過人間,哪有什么虧不虧我的道理?
“你出生那日,人間大旱,三年過后方才解了這劫難,人們為了永不再受到此等劫難,便每年今日都要舉行祭拜活動,以保佑來年風調雨順。”
“那還真是……”我實在抹了一把冷汗,倘若在場的人知道我就是那個惹得他們大旱三年苦不連天的禍害,那我還真不知道去哪里躲起來才好呢。
“公主殿下,我們到了。”
聽酒先生的話,我才抬頭一看,只見凌云閣三個大字橫掛在門上,別說是茶樓,我更覺得是隱于山間的某個劍客的房子。
“酒先生,既然是在凡間,便叫我阿易就好了。”左一個公主右一個公主的,我可不愿一直悶在海宮里做公主,我更愿意在凡間玩呢。
“是是是,阿易。”酒先生無奈的挑了一下眉,雖是有百萬年歲的老頭了,可要說起他,用為老不尊這個詞我倒覺得形容得恰當。
說著我們便跟了小二一起尋了個位置坐,眼下正值人間的晌午,雖經常有天上一天人間一年的說法,但掌管人間的四海卻因著位置與凡間極為靠近,怕影響了人間的時間規律,這四海便也與人間一樣同個時辰,只是我們居住在海宮里的神仙自然壽命要比這些凡人要長出許多。這會恐怕東海海宮估計要翻天覆地了。我一邊想著,一邊聽著茶樓的說書。
這說書其實也就一講故事的,講的大概也就是那般,絲毫沒有引得我的趣味,只是酒先生卻與我不同,聽得津津有味不說,講到精彩處還不忘鼓掌,搞得我甚是無聊。
“酒先生,這說書的這么無聊,沒什么趣味啊。”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說書不只是聽的這一故事,說書的人所用的措辭,表情和動作,皆活靈活現,自是有趣。”
“是是是。”想不到此番下凡,卻是在茶樓待一整個下午,越想越覺得無聊,倘若我趁他聽得入神處先去外邊逛逛,倒比在這里悶著有趣。
想到此處,我悄悄地走到酒先生身后,發覺他竟也是聽得極其著迷,絲毫沒有意識到我的存在,便趕忙一溜煙跑了出去,剛跑出凌云閣,便趕緊整了整自己慌亂的衣服,想來倒比逃出海宮還簡單許多,反而把自己逗笑了。
“這位姑娘,你生得這番美人模樣,今夜到我府上住上一宿如何?”正當我自個樂呵著方才的動作之輕,不料迎面走來一個男子,這男子的樣貌不算好看,倒也不算特別丑,只是帶著一種調戲的口吻與我說話時,顯得他特別齷齪。
“這位公子請放手,否則休怪本姑娘不客氣。”我滿臉的鄙視和嫌棄,想著若他有點自知之明最好別逼我動用法術。
只是這個家伙并沒有絲毫畏懼之意,依舊是一副花花公子模樣,“有個性,本少爺喜歡你,今夜就與你共度春宵了。”
我被氣得心口堵得慌,剛想使用法術將面前這個混蛋打到連他爹娘都不認得,卻突然想起,若是用,一不小心改了此人的運道,那我也會受到天庭的處罰,雖然十七萬年過去了,但是現在天庭上曉得我紅易存在的人,并沒有幾個,就算是現在一直以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天庭文官,也就未予知曉。若我此番因為在人間貪玩而被天君知道我的存在,肯定會憶起十七萬年前的事情,我自然是不能被天帝知道的。這樣思慮了一番,倒突然覺得自己惹了一個大麻煩。
只是在海宮中我從未被男子如此調戲,每日面對的也只是酒先生唐師父這幾個老頭子,哪有人如此輕浮這般對我,不能使用法術,我便極力掙脫著想從他手中解脫。沒想,他以為我是得勁了想與他演一出戲,更是得意得把我懷中一攬,眼看著就要親過來了。
我急得閉上了眼睛,這下完了,這凌云閣雖然里邊賓客滿座,這大街上此刻卻什么人都沒有,我都不知道上哪去搬救兵,想著我的初吻竟要給一個凡間的浪蕩公子奪了去,心中不免郁郁,竟也如一弱女子那般哭了起來。
“放手。”聽到有聲音,我卻不愿抬頭看一眼了,本姑娘何時在別人面前哭過,就算哭也絕不會被人瞧見,現在倒好,一天之內被人撞見了兩件糗事,如何是好。
猛地一下,那個花花公子竟然放了手,我倒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抬頭看去,那個花花公子已經落荒而逃,而身旁取而代之的,則是另一個公子。
這個公子面容倒是好看,只是未免有些冷漠。我直愣愣地看他,倒也想起了剛剛凌云閣里邊說書人說的英雄救美的故事,難不成……
“姑娘可有什么要緊?”許是看我一直盯著他,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無妨無妨,剛剛多謝公子救命之恩。”我連忙擺擺手,作了一揖。
“哪有什么救命之恩,頂多是打了一個采花賊罷了。”
我臉一紅,趕緊想個話題轉了注意力,“公子可知為何剛剛中午街市上人還那么多,如今卻為何連一個人都沒有?”
“姑娘喚我瀚冰便好,今日巷口處有祭天之事,人都到那邊去了。”
“如此。”聽到有熱鬧湊,倒是可以去看看了。
“姑娘可有興致一瞧?”
“興致倒說不上,但總歸是熱鬧,去看看也好。”明明很想去看,卻又要裝一副不怎么感興趣的模樣,這對于我每次想去凡間倒也是一副嘴臉了。
“那瀚冰隨姑娘一同去,你看可好?不知姑娘大名是?”
我的大名?本小姐堂堂東海四公主的大名,想必說了你也不知,正想著,就到了巷口。
巷口處。
一群人圍成一個圈,早已里三層外三層,而祭天的人早已看不見了。
瀚冰朝我招招手,我便走到他那邊去,他抓起我的手,便往里邊擠,倒是一點都不擔心我是個女子而被人擠出來。
好在我們總算是擠了進去,正好擠到了最前邊。
只見一個大祭壇前,一群面帶面具的人間巫師正在施法,雖說是施法,不過也是在祭壇前跳跳舞罷了,乍一看這群人的面具就異常猙獰,看得我心慌,突然巫師們從中間跳到周圍來,一個巫師正好從我面前過來,跳了一段,走時還不忘又望了我一眼。
就是這么一眼,看得我頭暈目眩,我抓著瀚冰的手,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眼前有些微亮,我恍惚中睜開眼,便發覺自己如今正躺在床上。忽地想起睡之前的那番景象,竟也有些迷茫。
我望向窗外,此時人間的夜空已繁星點點,原來已是夜晚,我猛地一驚,想起我今早還是偷偷逃出來的,如今也已是半夜,此時還不回去,只怕阿爹阿娘會怪罪酒先生了吧。
我雖頑劣了點,但平白無故讓有心幫我的人背了黑鍋這總歸不好,我略微思慮了片刻,覺得還是早些回去為妙。
我猛地起身,才發覺自己很是虛弱,竟差點無法站立,急忙扶住床榻。
“姑娘可醒了?”許是聽到聲響,瀚冰從屋外走了進來。
原來將我置于竹屋的人是他,我靠著床榻,雙腳并沒有多大的力氣支持我站立,只想努力站得直些。卻不料,一時高估了自己,眼看著自己要向前傾,此時也是身體一僵,驀地閉上了眼睛。
本料著會有一聲巨大的聲響和難以忍受的痛楚,只是卻終究什么事都沒發生。我睜開雙眼,卻見瀚冰一把將我圈在懷中,此時若不是身體實在沒有力氣,是肯定要掙脫開來,再與他理論一番的,只是如今我除了臉紅得發燙,便什么也做不了了。
“你這樣,可是想趁機吃我豆腐?”我低著頭小聲地說。
“瀚冰不敢,只是見姑娘要摔了,故舍身相救罷了。”好一個舍身相救,竟說得我無言以對,好在還不算蠻橫不講理,他見我站穩了,倒也就松手了。
他又開口道:“想必姑娘并非尋常百姓家的女子吧?”
“此話何意?”難不成他可看穿了我的偽裝?
“我也只是猜測,今日晌午你于人群中昏倒,我觀察到你周身的氣息與凡人有些許不同,但又與天界的神仙有所不同,故我猜測姑娘是魔界中人。”他分析得頭頭是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不過他此番言語,也并非是錯的。
四海中的神仙因了與凡間靠近的緣故,氣息皆近于凡人而又有所不同,定與天界上高高在上的神仙不同,眼前這個長得還算俊朗之人想必就是來自天界。
“想不到我的身份竟被你給識破了。”既然是天界之人,我的真實身份自然是不能與他說的,只能將計就計了。
“不知姑娘大名?”他似是因猜中而得意,嘴角不禁微翹。
“你既知我是魔界的人,竟沒有絲毫畏懼?”話雖如此說,但我也清楚此時我的法力還未完全恢復,若是真要與他搏斗一番,誰輸誰贏還未見得有分曉呢。
似乎他也看到了這個事實,笑了起來,卻不再與我爭辯。
“在下是天界掌管仙人記憶的神仙南風……”
“你便是那傳聞中不近女色的南風?”我一臉狐疑地看著他,就沖他方才的兩次笑,便可知他定不是南風。
“姑娘莫急,吾乃南風座下大弟子,翰林云。”
“聽聞你師父天上地下無人入過他的眼,且為師甚嚴,怎么你身為他的大弟子,今日卻如此有空閑到凡間一游了?”對于方才他那般得意,如今該我挖苦他了。
“這不是趁師父閉關,才有時間下凡來,且無意間聽說今日的祭天儀式皆為每年一次,頗為新奇,便想來看個究竟。”
看來,再嚴厲的師父座下的大弟子也不過如此,這下我倒是對那個傳聞中不是人間的南風產生了好奇心,不過大抵還得謝他晌午時的英雄救美。
“如此,我到凡間已有數月,此時也該回去了,多謝公子兩次搭救,我紅……”不對,說了真名可能會惹上什么麻煩,便改口道,“我紅側改日定當回報。”
“原來你叫紅側,問了你許久,你才終于肯說出口了。”
“呵呵。”我撫了撫額,本公主這不是忘了嗎,還是早些回去的好,省得我阿爹阿娘鬧心。
與之告別之后,我便也沿著一路月光回了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