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年后。
“阿易。”
“大師兄。”天方蒙蒙亮,大師兄便來格凌軒中找我。此時我就在格凌軒中一側的院中練劍。
“不知大師兄這會找我,是為何事?”
“你忘啦,今日可是你的生辰。”
生辰?
“哦。”雖然每年都會有從家里送過來的禮物,師兄們等一行人也都會為我大肆慶賀一番,但說實在,因了這兩萬年的悉心修煉,如今我對于生辰這一類事情倒并不是那么看重。
“唉,阿易,你別老是這般模樣,這可與你兩萬年前跟在凡間認識你的時候差了天壤之別。”
“師兄,你如今也知曉我為何如此用功修煉,對于其他事,有與沒有,都與我沒有太大干系。”
“不管怎么說,既然今日是你的生辰,那就不要練劍了,我已經請求過師父了,師父已經準許我們帶你去凡間轉一轉。”
“也罷,那就隨師兄去吧。”
兩萬年來,也來過不少次人間,好在縱使天界兩萬年來日日一般,人間也是一天萬象,所以就算來了無數次,倒也依舊能讓師兄們領我玩出新花樣。
這不,今日一大早,我們一行五人便到了南邊的詹皖山去,詹皖山為人族南匯族領地,因天族與人族交好,我們此行便也沒什么問題,只需要交給看守詹皖山的侍衛出示一些自己來自天族的證明即可。
“誒,你們說,我們要不今晚就露宿在山上,明日一早可以看到日出。”山路上,二師兄道。
“老二啊,你爹每天都要到東邊布日,你從小到大就看不膩嗎?”三師兄反駁道,二師兄千辺是太陽神千文的大兒子,若要說看日出,在場五個人中真要數他看得最多,“要我說,我們去附近的村鎮找一家旅館去住宿,今日可是按著東海的日期來算的話,明日才是六月初六,人間可是有祭天儀式的。”
“祭天儀式?”想起來了,兩萬年前就是在祭天儀式那日與大師兄翰林云相遇的。
“是啊,阿易你可還記得?”大師兄說。
“記得。”
“我贊成無月的說法,我們一會就到這附近的村鎮去吧。”大師兄對著大家說道。
“誒既然這樣,反正只要師妹開心就好,我也無所謂了。”二師兄附和道。
如此一來,大家便也都同意了這個提議。
“師兄們,其實我比較想去原橫鎮。”
原橫鎮。
街道似乎有所翻新和改道,人的面孔也是生疏,兩萬年了,這人間倒也是輪回了好幾世了,上次見的,大概就是這街道上人的老祖宗了罷。
今日是人間的六月初六,東海的六月初六,我的六月初六。
雖然隔了幾萬年,但這祭天儀式倒是毫無保留的全都繼承了下來,這空地上的擺陣和他們稱之為巫師的即將開始他們的祭祀活動。
由于比較早來,所以輕而易舉地就占據了幾個好位置。
鼓聲敲起來了,巫師們開始跳起舞來,手中的鈴鐺搖著,眼前的沙漠越來越靠近了,甚至乎,太陽都看不到了。
“歐陽兄,她醒了。”
眼前一亮。
“我這是在何處?”我說著,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聲音是多么微不足道。
“師妹別說話了,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大師兄翰林云此時就坐在我床邊,見我醒來,說了一句之后便起身了,我身邊又坐過來了一個人。
“歐陽蘇恒?”
“嗯,是我。”現在坐在床邊的,正是兩萬年前第一次到原橫鎮時遇到的歐陽蘇恒,魔族氣運師,“等你好了再說話吧,雖然我無法感知你們天族人的氣運,但看你氣色,應當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你便在此處歇著,我就在你身邊。”
聲音很輕,似乎很怕驚擾到我,他的表情帶著明顯的愁容,似乎在忍受著一些難以言明的痛苦。
等我再次醒來,外邊的天已經變黑了。
我起身,歐陽蘇恒此時就在我床不遠的案幾上趴著,許是累了,睡著了,但眉頭卻依舊是緊皺著的。不過也是很好看,他跟師父一樣,就算過了這么多年,樣貌卻一點改變都沒有,依舊是停留在青年時期那般,聽師兄說起過,師父的樣貌之所以沒變,是因為某些不可破的禁制。
倘若我也可以有這樣的禁制就好了,既沒有什么副作用,還可以保持青春無限。
我為自己的這個想法笑了笑,便輕輕地走過他,開門也極度小聲,就怕將他吵醒。
看月亮的方位和星星的排列位置,如今竟也是人間的九月份。這么一想,我竟睡了這么久,那師兄他們又去了哪里?
“外面寒露重,你也不披件外套。”一件外套隨著聲音落下,套在我的肩上。
“歐陽......”我轉過來,就看到他正看著我,眉頭依舊是緊皺著的,眼神中滿是疲憊和擔心。
我不愿多想。
“不過看你這氣色好多了,我也就放心了。”他又說了一句。
“嗯。”
空氣似乎有些凝重,不知道為何,沒有了第一次遇到他時那般有趣和令人期待,反而是多了一絲什么情愫在里邊,反倒讓我手無足措。
“你餓嗎,我去煮點東西給你吃吧,這么久沒吃東西,就算是每天靠著仙氣維持體力,也是不行的,你進屋去吧,外邊寒露也重,著涼了就不好了。”
“好吧。”
看他急匆匆地走去煮東西,臉上的窘迫和擔心全寫在臉上的樣子,也讓我覺得有些尷尬。
只是我還是不愿想,我早已在兩萬年前跟自己承諾過,不會去喜歡上一個人,就算是師父。
就算是師父,我也盡量在修習劍法之后就不去見他,師父也很奇怪,一直對我百般照顧,外邊的人說是師父難得收一次女徒才如此,也可能是看在我是個可造之才的份上,只是我卻還是不愿去想,他越是如此待我,也就越讓我想要逃,即使在他面前我沒有想逃的想法,還有一股莫名的沖動還要去抱著他,可事后回想起來,卻又覺得自己的想法簡直荒謬。
如今的歐陽蘇恒更是如此。
雖然沒有如對師父那般有那么荒唐的想法,但也讓我心里產生了一股莫名的安全感,更可笑的是,這股安全感還又讓我不太適應。
因了外邊的確是有點冷,我也就回屋去了。
“聽說你被南風收為徒弟了?”原本安靜的氣氛中,歐陽蘇恒又打破了僵局。
“嗯。”
“他待你......”他又停頓了一下,我抬頭看他,“還好吧?”
似乎是在試探。
“挺好的,有師父教我,我如今也晉升到了神皇階品。”我又低下頭去,說道。
“是啊,兩萬年前我看你還只是一個沒有一點仙澤的小仙,如今僅用了兩萬年就晉升到了神皇,倒也是厲害。”氣氛開始有點正常,我暗自松了一口氣。
“你這兩萬年來還一直在這嗎?”
“嗯,不過一般六月初六我都會回魔界一趟。”
“六月初六?”這個荒謬的日子。
“嗯,聽你師兄們說,六月初六是你的生辰。”
“是啊。”
“為什么你還是不死心?”
“什么?”
“哦,我的意思是為什么會到原橫鎮這邊來。”似乎是覺得自己說漏嘴了,急忙糾正了一下,但我還是不怎么信,還是對原來那句脫口而出的話產生了疑慮,但我知道即使我追問他也不會告訴我。
“是因為生日,所以師兄就想為我慶賀一番。”我吃完最后一口,為了避免窘迫,我又轉移了話題,“師兄們現在在何處?”
“他們也怕你們師父責備,便也沒有回去告訴他,我保證能將你醫好,他們現在就在這附近的一家旅館中休息,放心吧,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這會還沒天黑呢,你師父是不會發現的。”
“嗯,那我明日再去與師兄們會合,還要感謝歐陽兄的救命之恩。”
他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盯著我看,更是讓我摸不著頭腦,看得久了,我也不好意思,只能低著頭去。
“哦對了,以后那種祭祀儀式沒什么好看的,你就不要再好奇了。”
“這與我暈倒有什么直接的關系嗎?”我知道,他可能不會直接告訴我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你不要再去就是了。”果然如此。
“嗯。”
一大早,我便去找了師兄,與他們一道回了南天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