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討了個沒趣,訕訕的站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紫鵑不忍他這樣尷尬,笑說:“才多大年紀,就忌諱這些個。寶兄弟去外面吃茶,我們馬上就出來。”
寶玉笑著出去了,黛玉揪了紫鵑一眼,也不好說什么。
雪雁并老媽子進來服侍他們穿衣梳洗,待她們出去,就見寶玉端坐著喝茶,黛玉冷笑道:“你今兒不用去上學么?”
寶玉笑說:“林妹妹初入賈府,老太君準許我今日不去學堂。”
黛玉不語,心想寶玉最是不喜別人提起要他考取功名之話,因將寶釵當初勸解他好生讀書之言一字不差的說給寶玉聽。
寶玉聽了很不受用,心想寶姐姐如此,史大妹妹如此,這會來了個天仙似得林妹妹,亦是如此。莫不是不考取功名,就非男子不成?一時無可回答。
黛玉也不理她,只管和香菱用膳。一時寶釵來了,見寶玉滿面不快,不由笑問:“這可是怎么了,一大早起就這幅臉色,也不怕顰兒惱了。”
紫鵑便將黛玉的話轉述寶釵聽,寶釵笑道:“可不是如此,我時常勸他要以學業為重,他只不聽,只顧著在內帷混玩。那起子小子要討姨丈的歡喜,得到一點消息就去告狀,他又時常怕的跟什么似得。好好的將心思用在讀書上,姨丈也高興,老太君和姨媽也少操一份心。”
寶玉更加不快,又怕惹惱了寶釵,少不得忍著。
黛玉也笑說:“正是這個理兒,一個男子漢成日和一群女孩子廝混在一起像個什么話?若按我說,我哥哥便是極好的。一門子的功夫用在讀書上,只等將來考取功名報效國家。”
寶玉更覺無趣,紫鵑亦勸道:“你如今也不小了,和女孩子廝混在一起總不像個樣子,難怪老爺生氣,就連我也覺得不太好。”
寶玉只覺得更無趣,這一個個都成了寶姐姐和襲人,又不好即刻就走,少不得忍耐著。
昨日因人多,寶釵總不得和黛玉說幾句話。往常聽張媽媽說起她們姐妹,都是一臉的敬佩,今兒一見,果然是難得的人兒,怨不得她們看不上哥哥,換做是她,亦是看不中哥哥的為人,只因是自家人罷了。因說:“前些時候哥哥在府中叨嘮那么久,一直想親去給妹妹賠禮道歉,一則不曾出過遠門,二則因入京待選總不得空,哥哥倘或做了什么事惹惱了妹妹,還望妹妹多擔待些。”
黛玉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何況過去這么久,姐姐無需介懷,我也早就忘了。”
寶釵笑著點頭,寶玉見問,想起昨兒他惹惱了她們姐妹,這會子便想兜轉回來,因笑說:“我每常聽薛大哥說起林大哥哥,又聽妹妹和姐姐說起他,竟不似一個人般。”
紫鵑朝黛玉怒了努嘴兒,寶釵在此,黛玉亦不好說什么。
寶釵卻笑道:“這有什么?我哥哥說話不妨頭,一時胡言亂語亦是有的。比不得我們姐妹,說話打趣也就過去了。且又都是爺們,說錯了做錯了不肯俯就,他們彼此不契合也是有的,值得拿這當一回事說。”
寶玉一時沒趣,黛玉撐不住笑了出來,又覺不妥,忙斂住笑意,和紫鵑說話去了。
寶玉訕訕無言,默了半響,沒事找事和黛玉說話。黛玉只不理他,拉著寶釵的手一同逛園子去了。寶玉且得跟著,如此過了三五日光景,每逢寶玉放學來找她,黛玉皆拿一些勸他用功讀書的話來和他說。寶玉雖不喜黛玉說這些話,然他自打見了黛玉,又想家中的姐妹沒一個極她,原以為寶姐姐已是萬里挑一的人物,誰曾想林妹妹的外貌更勝寶姐姐,心中自是存了一番心思。不論黛玉如何冷嘲冷風,言談之間夾槍帶棒,全然裝作不知混過去了。
黛玉早對寶玉防備著,不論寶玉表現的如何低眉順眼,也不和他好言好語,只拿話來刺他。為了博得黛玉青睞,寶玉在詩書上倒比從前更加用工。賈母和王夫人知道了,心里異常歡喜,黛玉為人處世又落落大方,心里待黛玉更加不同。
這一日剛用過早膳,紫鵑愁道:“哥哥去了這許久,連個音訊也無,也不知怎么樣了。”
黛玉也道:“我也正為這事犯愁呢,又不好明說。”
三人皆在猜測林皓軒究竟怎樣了,卻不知林皓軒至從登岸那一日起,便四處打聽那里有房屋出售。可他一個外地人,雖幫襯著林府處理過一些家務,畢竟是以詩書為主,在京又無什么朋友,奔走一整天,什么結果也無,人又累得慌。當夜他便有些犯愁,不由想起當年北靜王入住林府時,他們相談甚歡,北靜王還曾說,若他哪天入京,只管去北靜王府找他。倘或北靜王肯幫忙,買的宅子必定又好價格又公道,他也不用和無頭蒼蠅一般亂跑亂撞,還找不到好的住處。
打定主意,待次日早起,草草用過早膳,和店小二打聽出北靜王府的地址,便尋去了。走了許久,來到一處氣勢恢宏的王府,門口放有四座石獅子,有一二十名相貌嚴肅的衙卒把守。
林皓軒作揖笑道:“這位小哥,敢問這里可是北靜王府?”
其中一門衙卒打量林皓軒一眼,見他衣著華貴器宇軒昂,便說:“正是北靜王府。”
林皓軒又道:“在下是巡鹽御史林如海的侄子,當初王爺入住揚州時和王爺相識,還請小哥前去稟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