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莊懷揣龍鱗和避水珠兩樣寶物，愣了半天也理不清頭緒，他就一純路人，東南西北還沒摸清呢就給塞過來兩寶物，難道大唐也流行釣魚執法？誣陷自己盜竊？要不然為什么那邊有一大堆官兵走過來了，清一色鐵鱗制成的鎧甲，走起路來赫赫生威。領頭的是一位女將，身穿金鳳明光鎧，腰掛陰陽雙股劍，英姿颯爽。

小莊心中發怵，沒敢細看，但是他那毒辣的目光一掃，這女將年紀不大，帶起隊來倒是有模有樣。若是嫁了人，必定是個小辣椒無疑??！

“哐！”一聲鑼響，跟著一個小卒扯著嗓子喊道：“大唐官府維持長安道路暢通，無故聚眾者罰銀十兩！”跟著又哐哐兩下。

原來是交警隊來了，這下好了，跟著他們走肯定暢通無阻！果然前面大道上塞滿的人，馬上作了鳥獸散。道路兩旁做生意擺攤子的照舊正常經營，那些逛街買東西的也只是往邊上讓讓，避開正在巡邏的軍隊，并沒有恐慌。

看來大唐城市管理的反應速度還是可以的，而且百姓們似乎也習慣了這樣的場面。

“這女將軍是誰啊，真俊！”

“謝女俠你都不認識，她是大唐官府程大人為數不多的親傳女弟子。”

“這幾年有大唐官府維護治安，做生意也放心多了。”

“難道她就是謝英娥，幾年前制服醉漢蘭虎的那個女俠么？沒想到這么年輕！”

“噓！蘭虎老丈人是太府寺卿蕭大人，得罪了他，你在這長安城就別想擺攤子了！”

“是，是?！?/p>

小莊邊走邊聽著路人的閑聊，這個女將看來本事不小，而且也不怕得罪權貴，確實是老百姓心中的女俠。

由于路上不再擁堵，小莊順順利利便進了留香閣，這就相當于直接省了三十兩??！

白天的留香閣較之晚上給人的感官又有所不同，藍綢繡花簾擋住了好奇的陽光，廳上掛著各種造型的無骨花燈，正廳以麻布地毯為界一分為二，兩旁各布置著四盞龜鶴延年燈，造型各異題滿詩歌墨寶的屏風又巧妙地分出了或大或小的獨立天地，里面放置著各種桌椅，不時有幾個婢女穿梭期間。此時大廳上已經坐了不少賓客，自然少不了相熟的歌妓作陪，時有打情罵俏之聲。

再往前沿著雕刻精細的木質樓梯盤旋而上便可到達二樓，憑欄處早已站著幾個花枝招展的歌妓，秋波點點，竊竊私語。邊上的高腳凳上放著各種盆栽，一盆精致的水仙殊為可貴，這可是為數不多的波斯國珍品。

不遠處就是稱為雅閣的地方，本來是二樓最寬敞的大廳，這里平時要么是文人騷客、富家子弟歌舞飲宴，要么就是留香三絕定期表演，大家便習慣稱之為雅閣。今日能上二樓的賓客非富即貴，都是名聲顯赫的青年才俊。

兩邊幾個掛著牌子的小間更像是姑娘們的住處，右邊是憐香軒和惜玉軒，便是憐香惜玉獨自招待客人的地方。左邊就是小莊成功降落的紅袖軒，再邊上是如鶯軒。

掀起雅閣的珠簾，里面完全是另一番風情。地上鋪著名貴的波斯地毯，木質的墻壁上雕刻著精美的女史箴圖，正是出自留香三絕的手筆。正對面掛著一副鳳凰傲意圖，下面一側放有一方古琴，另一側的紫檀長桌便是宴會發起人朱紅袖的位置，平時若無大的宴會，便用花鳥圖屏風隔開供演藝的姑娘們臨時休息。其下兩路各擺著幾張紫檀條桌，茶具點心一應俱全，早早就坐滿了賓客。

小莊剛一進門，就由名喚小桃紅的歌姬引至雅閣末位，額外加了張凳子方才有位置坐下。小莊姍姍來遲，偏偏朱紅袖對他青眼有加，要知道除了特邀賓客外，都是花了重金跟陳媽媽買下的位置，更不會安排小有名氣的歌姬引路了。

在場自命不凡的少年公子們都是憤憤不滿嗤之以鼻。念及于此一個中年書生就很不爽：“在下顏如羽，想必這位就是紅袖姑娘所說的方寸山奇人莊琴了！”這位公子姓顏名如羽，自稱南朝顏延之的后人，家底殷實，是長安城出了名的鉆石王老五。

“我是莊琴，這位大叔不用客氣?！毙∏f滿臉歉意，沒想到還有這么多人等自己。

顏如羽拉長了老臉：“想必莊公子必有過人才藝，今天茶宴之上紅袖姑娘還收集了不少當世名茶：蒙頂石花、顧諸紫筍、靳門團黃、嚇煞人香……”

“什么嚇煞人香，那叫碧螺春?！边@故事小莊有印象：“據說當年采茶姑娘采茶采到碧螺峰的時候，裝茶的竹筐裝滿了，但是偏偏這山峰上的茶樹長的又特別茂盛，就這樣下山心里自然舍不得，姑娘們就把采的茶葉放在懷里。采完再下山的時候，茶葉在姑娘懷里有了熱氣便散發出陣陣異香，姑娘們便驚呼此為‘嚇煞人香’。采茶的姑娘們嬌呼嚇煞人了，顏大叔總不會也被嚇到吧！”

底下一陣竊笑，顏如羽抹不開面子：“在下是讀書人，你可以叫我顏公子！區區茶香怎能嚇得倒我！”

“顏公子，失禮失禮。諸位請想，碧螺峰上春色宜人，采茶姑娘俏麗可愛，我們品茶之人自然要為此茶取個好聽的名字以配佳人吶？”

“莊公子好見識，怕不是哪個采茶姑娘告訴你的吧！”羅仕申一陣壞笑，堂上眾人不覺開始幻想美女懷中散發茶香的情景，一時間滿堂春色。

“莊公子的故事很是精彩，那紅袖再為大家奉上一壺碧螺春吧。”朱紅袖從身后取出茶餅烹水煎茶。原來小莊來前，大家已經品過一番茶了。柳如鶯聽朱紅袖說完，便一撥琴弦，是一曲高山流水。聽了小莊講的故事，大家更期待這壺出自朱紅袖之手的碧螺春到底如何香法了。

真是會享受?。‰y怪那些人趨之若鶩。小莊又忍不住感嘆?？茨侵旒t袖一抬手，動作優雅自然，再配上柳如鶯的琴聲比之張藝謀的大片還有藝術感。高山流水覓知音，朱紅袖和柳如鶯又何嘗不是一對知音呢！

剛才聽羅仕申說話時，小莊就看見李筠隆坐在他后面。此時李筠隆乘機向他注目示禮，小莊忙點頭回應。

那個顏如羽還不罷休，見機發問：“看來莊兄對古琴也有研究啊，不如吟詩作賦相合如何？”

明眼人都看出來這小子就是沖著小莊來的，小莊也不慌，好歹他也是高考語文考了127分的理科生，雙目一閉，還真給他想到一首元稹出名的寶塔詩來：“茶。”小莊故意停頓醞釀一番。

顏如羽就差沒笑出聲來：“這么半天就憋了一個字？”

小莊依舊閉目沉思，又擠出四個字：“香葉，嫩芽?！?/p>

“嘖嘖，這個莊公子不一般，莫非要作一首寶塔詩？”聽到下面竊竊私語，小莊不由一樂，一口氣念道：

茶。

香葉，嫩芽。

慕詩客，愛僧家。

碾雕白玉，羅織紅紗。

銚煎黃蕊色，碗轉曲塵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獨對朝霞。

洗盡古今人不倦，將知醉后豈堪夸。

顏如羽聽了不得不服，旁人心中也是稱贊不已。不過小莊表現的越是搶眼，對他們來說就越是一個強力競爭對手，自然不會有人站出來喝彩，就連李筠隆也只是裝模作樣的沖著小莊點了點頭。

“莊兄真材實料，葉叔秦佩服?！币粋€綠褲藍衫的勁裝少年抱拳稱贊，在這一幫文士著裝的紈绔子弟中，就他最不入群，因此對受到排擠的小莊也生了同仇敵愾之心。

“久仰，你也叫書琴？”小莊一陣汗顏，自己平時就怕別人叫他書琴，總覺得太娘了，沒想今天遇到了唐朝的書琴。

“在下排行第三，生于秦地，便取名叔秦。不知道何人與我同名？”

“啊，我只是覺得這名字好而已，呵呵?！毙∏f忙嘻嘻哈哈含混過去，原來此叔秦非彼書琴。那邊憐香惜玉已經手持煮好的碧螺春款款而來。

一時間茶香四溢，朱紅袖起身盈盈拜了一禮，說道：“今日茶宴，奴家聽了莊公子的故事和絕妙的寶塔詩有感于心，紅袖在此獻唱一曲鳳求凰，諸位公子請用茶?！?/p>

哇！下面的公子哥兒們就跟現代瘋狂的追星粉一樣眼放紅光，就差手舞足蹈了。小莊、葉叔秦還有羅仕申不明所以，不就唱首歌么？雖說平時要聽朱紅袖唱上一曲價格比較貴，但是只要銀子給到了，總是每個月都能聽上幾回的。他們不知道的是這首鳳求凰每年只有在元宵佳節才能聽到一次。

此曲講的是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愛情故事，世人只知司馬相如辭賦作得好，卻少有知道此曲的人。更重要的是如能在臺下聽眾之中，尋得中意之人，朱紅袖就會以身相許。今日主動破例演唱，看來朱紅袖從良之事八九不離十了！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