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的畫像是村民七嘴八舌拼湊起來的的。

以前農村的管控不如現在嚴格，翻遍村委記錄，愣是沒一個人知道這父子真名叫什么。他們甚至連一張照片、一個簽名都沒留下。

王侯分析，要么父子二人真是性格孤僻不喜交際，要么就是早有預謀。

峪青池環顧老房子，“你說是哪種？”

王侯反問：“你呢？”

“雖然我不相信有神仙，但我祈禱是第一種。”

如果是第二種，那簡直太可怕了。他們從開始就惦記著對年幼的女孩下手嗎？他們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夏時光真是他們第一次作案嗎？他們還有沒有同伙——如果，他們是個團伙呢。

峪青池當即驚出一身冷汗。她問王侯：“如果是第二種呢。”

王侯只說：“找證據吧。別胡思亂想。”

這是座普通的小平房，開門進去是大廳，左邊是主臥，右邊是客臥。

主臥明顯是成年人住的。什么值錢的東西都沒有，電視柜上只一個搪瓷茶缸，茶缸里面厚厚一層茶漬。

客臥的家具比主臥稍多，一張床，一張寫字臺，和一個衣柜。

墻上貼了不少海報，都是搖滾歌手，臉抹得像奧利奧。峪青池分辨半天，只能認出其中一張是瑪麗蓮曼森。在一片奧利奧中淳樸又親切。

寫字臺上刻著個倒六芒星，旁邊有個分不清是什么的圖案。

“牛魔王還是蘿卜精？”峪青池不明白那兩個凸起是牛角還是蘿卜纓子。

“黑山羊。撒旦崇拜么，六芒星總和黑山羊一起。”

峪青池一看，確實有幾分神似。“我想起來了，你小時也喜歡這個。你畫得比他好多了。你墻上那幅素描超漂亮。”

“那是我哥畫的。”王侯提起這茬就郁悶，他是故意耍叛逆裝酷的，沒想到王爵真的畫了張黑山羊骷髏給他。

“我說你給我的手繪鞋上的圖案那么丑呢。”

抽屜里有很多碟片，大多是死亡重金屬唱片，還有幾張血腥電影。封面文字各異，英文、日文，甚至還有冰島語。王侯眉毛漸漸皺起來，“都是正版，有幾張我也有。”

十年前，只一家網吧的小鎮子。峪青池問：“淘寶代購？”

王侯拿出一張不知哪國文字的碟，“至少這部電影是禁片。”

“很難找到？”

“非常難，已經炒到1300美金了。”

“這么貴？講的什么故事？”

王侯眼睛變得幽遠，“你確定想知道？”

“我還是不想知道了。”

“故事其實很簡單。一個小男孩被霸凌，向老師和家長求助。大人們卻問他別人為什么只欺負他，怪他自己不好。終于有一天，小男孩受不了，拿著父親的槍殺了父母和師長，還想和欺負他的人同歸于盡，但是他實在太害怕他們，最后被欺負他的人活活打死。

知道這片子為什么被禁嗎？因為太真了。小男孩太真了，打人太真了，殺人也太真了，不少觀眾都看吐了。

這部電影被人投訴，只公映了三天。制片方為收回成本做成DVD發售，后來被人舉報，賣出一百三十一盤后銷毀了。賣出去碟片后來追回二十六盤。”

王侯晃晃手上的碟片，“一百零五分之一，從地球的另一邊來到中國的小村子里……池小魚，你在害怕了。”

峪青池只覺身體發軟，本能想扶住什么。哪知她太用力，失手打翻個抽屜。她忙蹲下去撿，再抬頭時，人卻僵住了。

抽屜被改造過。擋板前移，后頭空出了一部分。

那里藏了個小盒子。

盒子里都是零碎的小東西：頭花，發卡，貼紙……還有一塊綠點印花的鐵皮。

她們都很舊了，上面有被人反復摩挲的痕跡。

“……我怕。我怕每一個壞人。我每天都擔驚受怕，我怕我抓不住他們。

但是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嗎，我們抓住了一個，還有更多的沒抓住。

我們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