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的反饋來的很快。

“張翠鳳很有錢啊。她家從去年開始裝修，為了方便她兒子獨自生活，用的器材和設計都需要專業規劃，開支不小，不是她的工資能負擔得起的。張翠鳳兒子說，是他的車禍補償款。我查過，車禍的責任方是她兒子，對方只象征性陪了一點，并且是一次性付清的。”

張翠鳳說不清楚這些錢打哪來的。她先說是她借的，又說不出跟誰借的。又說是她賺的，也說不清是干什么賺的。最后干脆不說話了，只低著頭，抱著杯子不放手。

老趙說：“我剛才查了她的手機，最后一個電話是打給李明義的，估計李明義正想法子撈她出去。”

“他想得美。沒看見錢小二在嗎。”王侯盯著里面，“廁所查得怎么樣？”

“照您老說的，重點檢查了一到三樓的衛生間，馬桶水箱內壁發現了膠帶的遺留痕跡。另外，一樓水箱里找到一枚清晰的指紋，正跟員工的指紋比對”

“不用麻煩，直接調李明義和張翠鳳的指紋，肯定是他們其中一個的。”

“不解釋一下？”

“懶得說。”

正好峪青池從審訊室出來，“你去張翠鳳家了不知道，我們又查過一遍監控，李明義每次去養老院，走之前一定會去一次廁所，集中在一到三樓。除此之外，他跟張翠鳳再沒有交際。如果兩人是同伙，只有這一個交接贓物的地方。”

這時老趙手機響了。他掛上電話，“給張翠鳳打錢的賬戶查出來了，是偷你車那人。每個月都給她打錢。”

“院里的管制藥品每個月補充一次。”錢進看一眼匯款金額，“就這么一點，明擺著欺負人嘛。”

王侯說：“還不算太蠢，只拿了杜冷丁。如果把所有管制藥品都拿走，你們應該早發現了。”

錢進心說，還不如都拿走呢，他們早點發現也有個對策。

王侯點著玻璃，“她一直不說話怎么辦？”

峪青池問：“你有辦法。”

王侯示意她看審訊室，“看她的手，明顯的祈禱姿勢。她正游移不定，為自己的行為內疚。她不是冷血的人，她知道錯了，只是心里有比認錯更重要的事。我建議你從感情方面入手”，他瞥一眼錢進，“她對養老院是有感情的。”

峪青池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她正想進去，鑒證科來電話了。

水箱里指紋有結果了，是李明義的。

峪青池問，“聽說你常給于老買東西，你們關系不錯？”

張翠鳳還是低著頭，一副無依無靠的可伶模樣，“于老人很好，很關心我們這些員工。也愛跟我們說話。”

“你們養老院里不是很多這樣的老人家嗎？”

“于老、于老孤苦伶仃，看著挺可憐的。”

“他不是有個兒子嗎，怎么會孤苦伶仃。”

張翠鳳依舊緊張，但多了些憤憤不平，“他兒子根本是個畜生！還有他那兒媳婦，平時對老爺子不管不顧，現在為房產證天天來騷擾他，老爺子差點被他們氣到腦血栓——”

“你不喜歡于老的兒子。”

張翠鳳的憤怒戛然而止，臉上雖殘留著情緒，但又變回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沒、沒有，這是是他們的家事……我……我也……”

峪青池似乎根本不在乎她的解釋。她換了話題，“你的工資夠用嗎？”

張翠鳳沒反應過來，有些迷茫。峪青池只能再說一遍，“你的工資是你家唯一的經濟來源，對吧。你不但要負擔你和你兒子的日常開銷，還要給于老爺子買東西，工資夠用嗎。”

張翠鳳臉色一下變了，又恢復成最開始那副非暴力不合作姿態。

峪青池假裝沒看見，把資料夾里的照片在張翠鳳面前一字排開，“認識這個人嗎？”

張翠鳳立即移開視線，她抱著胳膊，拼命向后挪，想逃得遠遠的。

“這位大爺一年半前在你們養老院丟了，聽說當時家屬還大鬧了一場，是錢老爺子陪錢了事。”峪青池點點桌子，“據我們法醫檢查，他是鹽酸哌替啶中毒。”

她盯著這個瑟瑟發抖的女人，“鹽酸哌替啶就是我們俗稱的杜冷丁。”

張翠鳳抖的更厲害了。

“就這么巧，你們院里的杜冷丁失竊了。這件事讓錢老爺子很被動，養老院要關門了。”

張翠鳳搖頭，“不、不行，養老院不——”

“錢老爺子也會被有關部門傳喚。你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對吧，上頭對這種問題本就敏感，他們不會輕易放過他。”峪青池嘆一聲，“你知道老爺子受傷了嗎，也不知道能不能挺住。”

張翠鳳又開始絞手指，好像把手指絞斷就能脫身似的。她怯弱地看著峪青池，對上她的視線便移開。如此反復多次后，她終于開口了，“要找到這個偷東西的人，養老院是不是就保住了？”

她眼里只有淳樸的期待，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決然。峪青池正要回答，電話響了。

老趙說李明義帶著律師到了，被他們擋在大廳。兩人大吵大鬧的，說他們干預司法公正，違背憲法精神。

電話有點漏音，張翠鳳聽見了。她露出幾分慶幸，“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