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句歌詞是‘外向的孤獨癥患者’嗎，這位病人就有點這個意思。他看起來開朗活潑，總是笑瞇瞇，很會活躍氣氛，是同事和朋友的開心果。久而久之，大家把他當小丑看——這是他的原話，只要一不高興就耍他逗樂。”

“看他也是人，也會有情緒低落的時候，朋友和同事卻不顧他的心情一再騷擾他，只要他稍微流露出不滿，別人就說他開不起玩笑沒有風度。”

“他跟親近的朋友和家人抱怨過，他們都勸他，說大家喜歡他才跟他鬧的，叫他別斤斤計較。他不能跟所有人做對，只能照別人的樣子活著。”

“他說他開始幻想，想象自己出門前戴上一張面具，扮演一個毫無底線的小丑，活著就是為了出丑逗人發笑，然后獨處時，他開始厭惡自己，厭惡同事，也厭惡這個世界——”

簡白突然插話，“不就是個膽小鬼嗎。只要他敢拒絕別人，也不至于把自己折騰到生病。”

“有的人就是不會拒絕別人，他們自己也很苦惱的。而且辦公室里人際關系復雜，一個‘不’字不知要付出多大代價。”

薄何柔聲細氣的，像教一個不懂事的小孩，“沒有人是生來什么都會的，所以我們才要學習，對不對。”

簡白趁她沒注意偷偷翻個白眼，卻也沒再說話。王侯一直留心他，自然發現了，饒有興趣地打量他。簡白發現他的目光，有些兇狠地瞪著他。

峪青池和薄何全沒發現男生這邊暗潮洶涌，繼續著病人的話題。

峪青池問：“他怎么找到你的？”

薄何笑了，“雖說我不如老師那樣有名，不過也是小有名氣好吧。你去網上搜心理醫生，前五名里保準有我。”

峪青池笑罵一聲“嘚瑟”，卻也知道她說的是真話。

薄何繼續說：“你也知道，現在小說和電視劇把心理醫生說的跟氣功大師似的，一發功，不但包治百病還立即見效。他一來就問我，是不是馬上能治好他。我說需要一段時間，他特別失望。”

“抑郁癥這東西不像感冒，吃幾次藥就好了。再說就算是感冒，要不注意保暖，下次照舊生病。何況抑郁這種情緒，如果學不會調節，就算暫時恢復社會功能，以后也會發作的。”

“我分析給他聽，他也接受了，態度很積極，說一定配合我。我們做了幾次治療，他的病情漸漸有了起色。但是突然有一天，他跟我說，他不再過來了。我問他出什么事了，他也不肯告訴我。”

“我說過了，我收費很貴，不少患者為了省錢，覺得稍微有點起色就中斷治療，然后再次發病時再找過來。不過這期間我都會定期回訪的，態度不錯的會跟我聊幾句，但大多數人是直接拒接的。”

“我上次打給他，他拒接了，所以這次我也做好了拒接的準備。但沒想到，電話接通了。他父母跟我說，他自殺了。”

薄何情緒有些激動，“我當時就明白了什么叫晴天霹靂。我見過很多抑郁癥患者，嚴重到要開杜冷丁的也有，但他是我頭一個自殺的病人。我怎么想都覺得不對勁，所以才找小侯爺幫我查查其中有沒有隱情。”

峪青池問，“你回憶一下，他當時有什么反常嗎？”

“好多人把看心理醫生當成精神病了，過來時跟做賊一樣。他也一樣，總是強調花費多少他不在乎，他要盡快痊愈。要說反常，他當時只剩幾個療程，不到兩個月時間就能恢復社會功能，卻突然放棄治療。”

簡白又插嘴，“你又不能確定他放棄治療，說不定他換了醫生呢。”

“不可能，本市比我更權威的醫生醫生兩只手就能數完，我們都有聯系的，如果他真的找到他們那里，他們不會不告訴我的。而且這幾個人里，我收費最便宜，性價最高了。還有就算他真的轉過去，也要來我這拿病歷吧。”

簡白嘟囔，“說不定他碰上個不良醫生，騙他有迅速痊愈的法子，保管他幾天之內恢復如初之類的。病急亂投醫不就說的這種事。”

薄何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也慌了，“他、他不至于吧，當初我跟他說得挺好的……”

峪青池不禁向簡白看去，視線相撞時，簡白笑了。峪青池莫名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她裝作若無其事地轉回頭，安慰薄何，“你別著急，這都是猜測，我們會進一步核實的。”

薄何有些焦慮，看了簡白一眼，似乎想說什么。她猶豫半天，卻一個字也沒說。

峪青池自然看見她神情的變化，對王侯和簡白道：“先生們，現在是女孩時間，方便回避一下嗎，我們要聊些不能讓你們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