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白是怪物。
直至今日,趙光耀想起他的名字,還是忍不打顫。他直直盯著王侯:“你該了解催眠。”
王侯也看著他,“你不會要告訴我,是簡白催眠你,讓你捅了自己一刀。”
趙光耀苦笑,“我知道你不信。說真的,要不是親身經歷,我也不會信。”
催眠并不像電視里演的那樣,找個帶鏈子的懷表晃悠幾下人就變得聽話。催眠是個長期而緩慢的過程,不論多精湛的方法,叫人去做違背自己意愿的事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簡白做到了。他只用一天時間,便讓趙光耀捅了自己一刀。
那天的記憶像噩夢一樣纏著趙光耀,叫他夜不能寐,也叫他坐立不安,他一幀一幀分析自己的記憶,卻一點也想不起當時場景。
他只記得簡白突然笑了,下一秒,自己小腹便涌出鮮血。奇妙的是,他一點也不覺得疼。他看見簡白蹲在自己身邊,他看見他把刀從自己手中抽走。他看見他像個孩子似的,好奇地盯著自己。
最后他把刀上的血在他身上擦干,徑直離開了。
趙光耀的大腦里出現了奇異的迷幻感,他覺得身體很輕,似乎飄在天上。直到前臺的尖叫把他拉回現實里。
他這才感到疼,也很冷。他看著前臺張合的嘴唇,好半天才聽見她的聲音。他花了好長的時間才意識到自己做過什么。
他早知道簡白對薄何心思不單純,卻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法逼自己退出。
趙光耀痛苦地楸住頭發,誰都能看出來這段經歷對他的打擊。不論在身體上,還是生理上。
峪青池聽過薄何的疑惑,卻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她對趙光耀的描述半信半疑,跟王侯求證,“他說的是真的?”
“理論上來說,應該行得通。”王侯盯著趙光耀,“你沒想過自救?”
“你覺得我肯坐以待斃,但我根本找不出簡白留下的關鍵詞。”趙光耀干笑兩聲,不知道是自嘲還是絕望,“老天爺真不公平,我一輩子都學不會的事,他竟然不到二十四小時就做到了。”
峪青池不解,“就算你不想跟簡白低頭,還可以找薄何幫你。”
趙光耀搖頭,“我都做不到的事,更不用提她了,何必讓她煩惱呢。”
這話怎么聽都叫人不舒服。峪青池說:“你確定?薄何可是許老師點名要的人。”
趙光耀臉上露出一些嘲弄,“哦,是嗎?”
這是有事的意思。難道中間還有他們不知道的內情。峪青池還想問,趙光耀先一步開口,“這是我們的私事,跟案子無關。”
“說些跟案子有關的。”王侯說:“你在暗示我們是簡白做的?一道疤而已,也可能是巧合。難道簡白天天盯著你,等著跟你過不去。”
趙光耀沉著臉,問峪青池,“你們就用這種態度查案?”
他一點不客氣,好像峪青池還是當年那個小學妹。
峪青池知道王侯想逼趙光耀爆發,雖然不清楚他的用意,還是配合地露出公式化的笑,“這是合理懷疑,我們總不能憑你一面之詞抓人。人畢竟是在你辦公室出事的,你的嫌疑比旁人大多了。”
趙光耀憤憤不平,“你們查吧,清者自清,我不怕查。”
雖然他一副憤怒模樣,不過峪青池能感覺到,他似乎松了口氣。
接下來的詢問王侯再沒說話,只在一旁看著。趙光耀真像自己說的那樣,知無不言,態度坦蕩。
快結束時,王侯突然說:“你恨簡白。”
憤怒再次在趙光耀臉上堆積,“我不能恨嗎!他把我變成了怪物!你也是學心理的,難道不知道心理暗示是什么!他在我腦子留了顆定時炸彈,又把遙控藏在我身上!”
“你知道我過得是什么日子嗎!我每天晚上都開著錄像機睡,每天晚上!我怕自己害人。”
“你問我恨不恨簡白,我恨不得殺了他!他為了好奇,為了一段不倫的感情,把我變成怪物。”
趙光耀跌坐在椅子上,“說實話,有那么一瞬間,我甚至懷疑是我殺了小董。”
所以才怕成那樣嗎?
兩人剛從審訊室出來,老趙舉著平板電腦迎上來,“趙光耀的論文。”
王侯接了過來,快速翻閱著。
老趙問峪青池:“你們說的簡白,是不是薄何的弟弟啊。”
沒聽薄何說過跟老趙有交情啊。峪青池問:“你認識他?”
“我大概見過他。不過是很久之前了,應該在我上高中的時候。他家長帶他來找老頭。”老趙撓撓下巴,“你也知道我家老頭,收得病人都比較、比較病態。”
王侯依舊低頭看屏幕,“你會嘲笑截肢的人嗎?”
老趙茫然搖頭,“不會。”
“你會嘲笑重病患者?”
“當人不會,我又不心理畸形。”
“你會嘲笑感冒的人嗎?你會嘲笑有腳氣的人嗎?你會嘲笑紅斑狼瘡病人嗎?”
老趙被他機關槍似的提問問懵了。峪青池看不下去了,“有話直說。”
王侯繼續劃著屏幕,“都是病人,都受折磨,為什么只有心理病患者被人歧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