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女聽出這是文靜的一番戲言,均禁不住笑了起來。江倍詩怕秦香玉又在胡說八道,忙道:“好啦,在坐的就沒有人要問的了么?”于是又有些人問了起來,這些人都比較關心自己的終生大事,所以問起話來都比較實際,文靜也不耐其煩地一一解疑,談論了一晌午,剩女們剩下來也就有些眉目可循了。
以這些女子的自述,無外乎分為三大類別。首當其沖的就是高校一族。她們雖然擁有了良好的教育,在校也有廣闊的擇偶空間,然而這時期的她們畢竟沒有走進社會,許多轟轟烈烈的校園戀曲在畢業時曲終人散。鑒于此,勇敢者在愛情上冒矢而前,到最后卻大多落得累累傷痕;懦弱者投鼠忌器的顧左右而搪塞,一朝畢業被父母催婚就顯得茫然無序,就如肖琳兒一般,青春在錯過中悄然流逝,那如花的韶華還沒來得及愛情的雨露滋潤就成了鼎鼎大名的剩斗士了。
其次是情宅一族。她們擁有非凡的魅力卻自甘孤身寂寞,對于愛情雖然萬分期待,但當愛情真的降臨時她們心理又產生了抵觸,此刻的她們所面臨的是水與火、天堂與地獄的煎熬,整日里寧愿窩在家中做一個實實在在的宅女也不愿外出溜達。不是她們不愿意接受新的物事,也不是她們跟不上社會的潮流,而是那些花花世界會勾起她們內心偷偷藏匿的傷痛,就如楊小貝一般,當她被大笨熊拋棄時心痛得幾欲發瘋死掉,歷經剜心戳骨后她選擇了宅,后來面臨張冠傣狂熱的追求時,表現出一副冷冷淡淡,愛睬不睬的模樣,可有誰能明白她那時內心強烈的自我矛盾?
再次就是逍遙一族。她們以自我為中心,追隨改革開放顛覆著傳統,敢愛敢恨敢想敢做敢擔當,有一副大男子汗主義的氣概,她們講究緣法沒有特定的喜好,一切隨其自然,平日里穿得花枝招展穿插在街頭柳巷,閑來時烹飪上一桌美味,享受自我無拘的歡悅。這類人天真爛漫,擁有詩人般的浪漫情懷,眼光品味獨具一格,這讓男人又愛又怕,到后來避而遠之,就如同夢琴與秦香玉這類女子,妖妖嬈嬈中透著幾分狂放不羈,給人隨時將有紅杏出墻之兆,天下哪個男人有此膽量敢娶回家去?
下午活動一開始,場地上的四張桌椅搬了開去。文靜想起這些女子的述說,一時間不由得啞然無語,站在那兒微微發笑。原來在吃飯時,江倍詩和文花李三人總結了上午的活動心得,均覺這剩女問題雖是繁雜多變,但千變萬變,萬變歸宗,皆系于一個情字,然情之一物,豈為外人所道?下午這活動,四人商量了下來,在也不探討什么剩女,特設立了一場歌舞狂歡會,盼此舉能解開眾女的些許心結。
花語和李冰冰擔任了狂歡會的主持人,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當下照著文靜的囑咐講些安慰的話語,李冰冰當先說道:“各位朋友們,大家下午好!”眾女在四周歡呼著應了起來,花語接道:“江主任和文靜老師提議,下午我們不再討論問題,大伙好好的娛樂狂歡一下,你們說好不好?”四下叫好聲里,李冰冰吟道:“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花語柔聲續道:“朋友們,在這陽光明媚的日子里,迎來了一年一度的九九重陽節,今天的我們因為種種原因沒有陪在家人身畔,但我們內心充滿了溫馨與思念,讓我們遙祝天涯一邊的父母、兄弟、姐妹、朋友,愿他們節日快樂,幸福平安!”
花語又道:“朋友們,有誰愿意上臺來為家人送上一曲祝福?”她話聲甫落,秦香玉就叫囂了起來:“我來,我來!”肖琳兒嗤的一笑,道:“小貝,你瞧瞧,秦姑娘又要搗蛋了。”楊小貝似乎陷入了沉思,對肖琳兒的話沒有搭理,直到肖琳兒拍了拍她的肩頭,她才“噢”的一聲驚覺過來。如果你人夠慎重,此刻你一定會發現小貝這短促的聲音仿佛是從那遙遠得如夢境的世界里傳來的,顯得那么地不真實。
“你……怎么了?”肖琳兒頗感意外,語聲已有些結巴。
“沒……沒有什么。”小貝將頭搖得跟破浪鼓似的,臉上露出一絲笑貌,但這微笑生澀得令人一見就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肖琳兒雖沒歷經過多少世面,但這一點她卻也是看了出來,知道是小貝在刻意遮掩著什么,也就沒在多問。
往后的時間里,小貝一直處于一種夢幻狀態,時而聽見一些歡呼之聲,驀地里眼睛又一花,站在體育場上的秦香玉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青年男子,但見他方臉白凈,黑眉如畫,一雙大眼水波流轉泛著淺笑,赫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情郎大笨熊!這一驚非同小可,“啊”的一聲,右手禁不住前探,想去撫他臉頰,但兩人實在相距太過遙遠,卻哪里摸他得著?
剎那間,她眼前飛快地閃過了四年愛情長跑的點滴,這四年大笨熊待她很好,好得好比古代公主身邊的貼身侍候,不論小貝平日里怎么對他指手劃腳,他都唯唯諾諾的點頭應允,攤上了這么聽話的男朋友,想來每一個女孩子都不會錯過了指點江山的機會。小貝每逢這機會就刁難大笨熊,吵著吃這吃那,要這東西要那禮物,說來也怪,無論小貝吃什么要什么,大笨熊都像是擁有異能的蜘蛛俠,竟然無一次沒有辦到的記錄。
記得有一天在上班的時候,小貝突然餓了,于是發了一條短消息給大笨熊,說:“我餓了,弄些吃的來吧。”她這么做原是在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豈知這信息一發出去,大笨熊不一會兒就回復說:“來廁所吧,我送你一個驚喜。”小貝來到廁所,只見大笨熊笑吟吟地捧著一塊面包和一杯酸奶,說:“我就知道有這么一天,我等這一天很久了。”小貝接了過來,高興感動之余,眼眶一酸,抱著大笨熊哭了一場。
又有一次,兩人出去玩耍,路過一池塘時,小貝說:“大笨熊,我要吃這池塘里的魚。”大笨熊臉上閃出一絲難色,不敢接口,小貝又說:“我問你話啦,你啞巴了么?”大笨熊說:“你要吃魚,在市場上買一條就好了,干什么你非要吃這池塘里的?現在可是大冬天,你叫我怎么弄魚去?”小貝說:“我不管你怎么弄去,我就要吃這池塘里的魚。”兩天后,小貝下班回來見大笨熊在房間里點起蠟燭,于是問道:“好好的點蠟燭干什么呢?”大笨熊神秘一笑,說:“你猜猜,這頓燭光晚餐什么是主打菜食?”小貝眼睛一亮,電視劇里男主角和女主角的燭光晚餐是何其浪漫,這笨小子也會搞氣氛?說:“紅燒茄子?”大笨熊搖頭,小貝又說:“香腸豆腐絲?”大笨熊又搖了搖頭,小貝說:“噢,那一定是我喜歡吃的紅燒魚了?”大笨熊哈哈一笑,當當當一聲吆喝,端出了一條紅燒魚,挑了一塊魚肉片喂在小貝口里,說:“感覺怎么樣?”小貝閉著眼品了一會兒,說:“不錯,很香!”大笨熊說:“那當然香了,為了吃上這條魚,我可花了不少心思。”小貝一怔,忽然眼圈一紅,說:“這是那池塘里的魚?”大笨熊說:“只要你想吃的,我都會給你弄來!”小貝看著大笨熊,忽然一笑,當下獎勵了一個吻,直把大笨熊高興得跳了起來。
還有一次天下起了雨,小貝說:“我要吃燒烤,你去給我烤一串雞翅、豆皮來。”大笨熊披衣撐傘,騎著單車迎風跑去了兩里之外的小吃街,當他回來時,雨水鉆進了他衣服里,冷得他颼颼發抖,小貝看著落湯雞的大笨熊,說:“你也太不小心啦,瞧瞧你,成了什么樣子了?”大笨熊站在那兒,憨憨的笑著,說:“我怕這雞翅冷了不好吃。”小貝一聽,心里格外歡暢,當時那幸福感直沖腦門,舒爽得險些暈了過去。
正當小貝沉浸在往事里,場上忽然“噢”的一聲大叫,跟著夢琴拉起了小貝,原來時間已經三點半了,這是最后的狂歡,自由舞。當下跟著音樂的旋律,幾人舞了起來,秦香玉是此中高手,只見她腰肢輕擺,全身一霎時動了起來,飄若飛絮,柔若柳枝,圓轉如意,舉手抬足,無不到位,極是美妙,夢琴與小貝依葫蘆畫瓢,附和著秦香玉,肖琳兒拉開舞步,靦腆之情盡去,只是腳下那一雙高跟鞋有點礙事,幾次險些摔倒,好在秦香玉在身畔,見她有站立不住之勢,手腕一伸將她扶住,演化出一個舞姿,如她四人是在演一個節目,那臺下的看客非目馳神眩不可了。
剩女也是天使,就這樣隨著各人的舞步結束了。出得體育場,秦香玉做東,四人聚在一塊吃了一頓飯,各自要了聯絡電話,匆匆而別。在的士車上,夢琴終于問了起來:“小貝,今天下午你魂不守舍的,在想些什么?”小貝道:“我有嗎?”
“你當我是空氣么?哎,你是不是想張冠李戴那傻小子啦?”夢琴八卦是素來有名,現在秦香玉與肖琳兒不在,忍不住調侃了起來。
“啊,鬼才想他!”小貝一句話說完,禁不住長嘆了一口氣。
“呵呵,瞧你那小樣兒,還說沒有呢!我看你那一聲意味深長‘唉!’的背后啊,哼哼,定有什么古怪。要不然你那脖子怎么會紅上了老大一截?瞧瞧,都上臉啦!”
小貝橫了夢琴一眼,說道“誰的脖子和臉不紅?在說我名清身正,上可對天下可對地,日月可表其心,你倒說說看,我會有什么古怪?”
“唉,張冠李戴這人確實好啊。我不高興時呢,他哄我開心,我加班累了呢,他給我買宵夜,他處處都關照我,而我心里面卻有別人,你說我該怎么對他好呢?唉,這還真是個難題哦。”夢琴斜睨著雙眼拖著聲音學著小貝的語調,滿臉一副猶豫難決的模樣,只瞧得小貝氣不打一處來,伸手過去,扭了夢琴一把。
夢琴早已全神警戒,豈會讓她扭住?右手上抬,手掌一翻,扣住了小貝手腕,笑道:“說話動口不動手,這規矩你不懂么?”小貝也笑吟吟地瞧著夢琴,說道:“好,咱們說話歸說話,不動手。”夢琴緩緩松開了手,小貝盯著夢琴,忽地嘆了口氣,問道:“夢姐姐,你說我現在該怎么辦?”夢琴見小貝認了真,也就不再調侃,正色道:“我覺得感情這檔子事吧,還是隨緣的比較好,為了一顆樹就放棄一大片森林,那可不是明智之舉。唉,有一首歌曲叫做我愛你你卻愛著他,婚姻嘛,只要覺得他是一個可托終身的人就好了,是不是彼此傾心那不重要。”
小貝陷入一陣沉思,忽然說道:“夢姐姐,我有一句話憋在心里很久了,不知道該不該問你。”夢琴笑道:“噢,有什么你就問吧。”小貝臉現出一絲忸怩,結結巴巴的道:“你……你……”
夢琴性子比較直爽,最是受不了欲言又止的作態,哼聲道:“小貝,你有話直說有屁就放,咱姐妹倆,有什么不好說的?”
“這我知道,只是這……這事有些復雜,我說了出來,怕你生氣。”
“你就放心說吧,今天我高興,無論你說什么,我都不介意。”
小貝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嗯,那好。前幾天萍萍受傷住院,你我輪流照料,當我去找張冠李戴之時,發生了什么事?”夢琴一聽小貝提及曾萍,禁不住全身一震,臉刷的變得慘白,問道:“你問這個做什么?”小貝道:“那天我和張冠李戴在醫院里遇到你,你的神色很……急,我一直不太明白。”
夢琴靜靜聽著,沒有說話,小貝只好又說道:“當時我就奇怪,萍萍醒了你應該高興才是,為什么反而不開心?直到第二天晚上你來醫院時,萍萍一時口快說錯了話,而你卻為此沖萍萍撒氣,我才瞧出了一些眉目。”夢琴笑了笑,心想:“你倒是細心得很哪。”又問道:“你又瞧出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