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前廳里,一個男子長身而立,他的神色波瀾不驚，看不出是歡喜還是冷漠，干凈清爽的長袍纖塵不染，眉眼間與姬逍遙有幾分相似，但仔細看卻是大大的不同，這個人沒有姬逍遙的王者之氣、沒有姬逍遙的玩世不恭，似乎世間所有一切對他而言都是淡淡的一般，永遠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
“王臣。”姬逍遙喊道。
被喚作“王臣”的男子微微頷首，露出清雅的笑容：“重耳。”
秦月如疑惑著，從兩個人的神情看，似乎是相識了許久的樣子。
“這位想必就是王后娘娘了，”王臣不遠不近的對秦月如笑笑，“真是位出塵美麗的姑娘，重耳你好福氣啊。”
“嗯？”秦月如一愣，一時間不知是該解釋還是該默認。
姬逍遙聳聳肩：“她啊，刁蠻著呢，光看表面是……啊唷！”
秦月如絲毫不給面子的、狠狠一腳踩上，然后露出無邪的笑容：“對哦，所以我刁蠻給你看。”
王臣不由莞爾：“王后娘娘的個性大方，并非刁蠻。”
“還是你有眼光！”秦月如翻了個白眼給疼得直跳腳的姬逍遙，然后笑瞇瞇的打量王臣。
這個王臣住在紫金之窟，而且看起來還權勢不小，說不定大有來頭……
如意算盤噼里啪啦的打，秦月如覺得雷靈珠的消息有望了。
“呵呵……”姬逍遙剛才的疼勁總算過去了，他瞥瞥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秦月如，整了整衣冠道，“王臣啊，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就直說了，我需要雷靈珠。”
我需要雷靈珠。
瞧瞧，氣勢就是不同凡響。
秦月如剛要隨聲附和，突然一下子腦中轟然。
這個姬逍遙在說什么啊！
他當這是晉國嗎？什么都任他予取予求？
真是笨得可以，莽撞的夠嗆！
等等，這下不是正好？既表明了來意，又不用拐彎抹角，開門見山，讓對方愿意幫忙就幫，不愿意就算，看似冒失，實則再好不過。
秦月如斜眼看看姬逍遙，露出欣賞的神色。
“雷靈珠……”王臣的眉頭微皺。
秦月如點頭，清清嗓子道：“我說王臣，既然你和逍遙那么熟，我也不跟你太過客氣了，咱們有什么說什么，你若是知道雷靈珠的下落就告訴我們，不知道我們再跟別人打聽就是。”
王臣深深的凝視秦月如湖水一般澄澈的眸子：“王后娘娘……”
“我叫秦月如。”
“……秦月如……”
“嗯！這樣吧，你告訴我們雷靈珠的下落，我們也幫你找一個你想得到的東西，怎么樣？”
“……！”
“咳咳，”姬逍遙將信誓旦旦的秦月如拉進懷里，低聲警告道，“男人的事，你不要插嘴，嗯？”
“唔……”秦月如看著離她如此近距離的姬逍遙，不知不覺地住了聲。
“很好，”姬逍遙微微一笑，抬起頭看定了王臣，“怎么樣？雖然是孤的王后提出的條件，不過既然出口了就不好反悔，孤替她應下了，王臣你盡可以開出條件來聽聽。”
孤，這是他出了宮廷以來第一次這樣自稱。
這個字一出，不但代表了他自己，更代表了晉王室的尊嚴和承諾。
王臣沉默半晌，突然笑了起來：“重耳，我看我真的永遠都不是你的對手。”
對手！？
雖然這個王臣在笑，但秦月如還是警覺地握住了腰間的皮鞭。
只聽姬逍遙道：“這個交易豈非很公平？銀貨兩訖。”
“哼，好一個銀貨兩訖，”王臣收起了笑容，“你要的可是我宋國的國寶。”
……！雷靈珠，竟然是宋國的國寶？！
秦月如倒吸了一口冷氣。
姬逍遙道：“不對，雷靈珠，是趙國的國寶。”
“……”
“只要你物歸原主，我就給你一件晉國的國寶作為交換。”
“……”
“血玉珊瑚、千年瑪瑙、甚至是黃河下游臨近鄭國的開封一帶（現今HEN省北部），我都可以給你。”
“……價值連城的寶貝、綿延千里的城郭……重耳，雷靈珠其實不值得那么多寶貝來交換……不過，恐怕晉國的國寶不是這些，而是，趙夫人吧？”
“……!”姬逍遙憤怒的瞪起了眼睛。
“放肆！”秦月如怒吼。
王臣毫不在乎的一笑，可是這笑容卻悲傷至極：“王后娘娘不必氣急，大家心里都明白這話是真是假，不是嗎？重耳，雷靈珠，我可以給你。”
“……！？”秦月如驚訝得差點掉了下巴。
“……”姬逍遙皺著眉，沒有開口。
“來人，”王臣輕喚，“把寶物取來。”
“是！”
雷靈珠的光華剛離開冰室十分耀目，片刻后，光芒逐漸暗了下來。
王臣淡淡道：“左右不過是顆珠子，你們拿去吧。”
“王上！”
“住口，我說出口的話從無更改。”
“……是。”
姬逍遙接過雷靈珠，嘆了口氣：“王臣，你的條件是什么。”
王臣道：“既然趙夫人才是真正的國寶，我看你是絕對不可能出讓的。”
“……”
“那好，我要她！”
“……！”
“我！？”
怎么回事？這個男的是怎么搞的？
秦月如愣愣的看著王臣指向她的手，一時忘了生氣。
更令秦月如不解的是，姬逍遙為什么沒有立時駁回？
如果換了王臣要的人是靈兒，他可能已經動手打人了吧？
不不不，這是必然的，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秦月如在那里自怨自艾，完全沒有注意到姬逍遙驟變的臉色。
“放屁！”姬逍遙低吼，“王臣，我念著從前的朋友之情，你可不要逼我動手。”
王臣冷笑：“你有拿我當朋友嗎？你不過是以勝利者的姿態在炫耀，我承認你以前幫過我，但是，你真的是因為拿我當朋友才幫忙的嗎？如果是，你就不該任楚軍殺死我的母后！”
等會兒，等會兒，好亂。
秦月如搖搖頭，費勁的整理思緒。
“我……！”姬逍遙一時語塞。
“哼，”王臣悲傷的笑出聲來，“枉我當你是朋友，重耳，這么久以來，你可曾問過我失去母后的心情？！除了朝賀，你甚至都不準我到大殿去見你，把我當朋友？別笑死人了！”
“我并不知道！”姬逍遙無辜的道。
“不知道？！”
“王臣，我真的不知道！”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夠了！”秦月如一聲嬌叱。
兩個男人都驚訝的望住了秦月如。
“別吵了，”秦月如幽幽地緩了語氣，“吵有什么用？死去的人永遠也不會再活過來了。”
“……”
“……”
秦月如分別看他們一眼，然后望住王臣：“我相信逍遙，他若是把一個人當了朋友，就絕對不會再出賣那個人，這一點，我可以用生命來保證。”
“月如……”姬逍遙展眉。
“……”王臣避開了秦月如的目光。
秦月如苦笑，又凝視姬逍遙：“可是王臣也很可憐。如果逍遙你，再謹慎一點，或許王臣的母后就不會離他而去，總之，他這樣也是有情可原的。”
“……！”
“……！”
秦月如深吸了口氣，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反正，我也沒有資格當王后，干脆就作為交換留在這里好了。”
“月如！”姬逍遙想要阻止。
秦月如擺手道：“王臣不是壞人，我從他的眼睛可以看得出來。逍遙，你放心帶著雷靈珠去找靈兒吧，我想，等王臣想通了，就會讓我離開的。而且，呵呵，他一定很快就受不了我了。”
“月如！你是我的王后！”姬逍遙霸道的宣布所有權。
“呃……只是名義上的王后而已。”秦月如喃喃道。
王臣深深的看了一眼秦月如，揮手道：“送客。”
“是！晉王，請！”
“月如！跟我走！”姬逍遙朝秦月如伸出手來。
秦月如臉色一垮：“別婆婆媽媽的！叫你走就走！我秦月如說過的話，幾時改過？我說留下就留下！王臣，你有這樣猶豫的手下，難怪不是姬逍遙的對手！”
王臣眉頭微皺，咬咬牙，怒聲道：“你們愣著干什么？送客！”
“是！晉王，請！”
“你們！月如！！！”
“晉王，請！”
“……！哼！”
見秦月如半點期待的神色也欠奉，姬逍遙也垮下臉來，氣呼呼的扭頭離去。
“呼——”秦月如吐了口氣，緩慢的轉身，望向那個已經沒人的大門口。
“他走了。”王臣道。
“我知道。”秦月如撅著嘴低下頭。
王臣沉默了片刻，開口詢問：“秦月如，是嗎？”
“嗯？嗯。”秦月如勉強微笑。
王臣點點頭：“我是宋成公宋王臣。”
“啊咧！？”秦月如驚奇的睜大眼睛，“你是……宋國的王？”
宋王臣微笑著點頭：“怎么，沒想到？”
秦月如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因為你和逍遙完全不一樣，呵呵，真是太失禮了。”
“……”凝視秦月如半晌，宋王臣頗有深意的笑道，“我真的很羨慕重耳。”
秦月如苦澀的道：“我要是男人，我也羨慕他。你見過靈兒吧，那是個天仙般的女孩子……”
王臣笑著搖搖頭，沒有認同、也沒有否認。
他難道要說，他羨慕的不是姬逍遙有趙靈兒，而是羨慕姬逍遙有秦月如嗎？
當然不能。
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留秦月如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