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如臉上的笑容宛如綻放的花朵,她笑著向每一個人告別。
或許,她并不清楚,什么是戰爭。
“如兒,”秦穆公寵溺的拍拍她的頭,“要會保護自己啊,父王不能跟在你身邊保護你,你只能靠自己了。”
秦月如滿不在乎的笑笑:“放心啦父王,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沒問題的!”
“表妹,”秦晉元擔憂的看了她一眼,“你并不知道戰爭有多可怕,答應我,好好保護你自己,不要冒險。”
秦月如微怔,雖然不是太懂,但還是爽快的應下了:“好,表哥你放心,我走啦。”
利落的翻身跨上馬背,秦月如回看了一眼她的父王、表哥和所有來送他們的侍衛宮女,突然覺得鼻子微酸。
“駕!”一聲嬌叱,馬兒飛快的載著主人奔向大部隊而去。
父王、表哥,哪怕是硝煙彌漫、瀚海黃沙,我也不能害怕,因為,我選擇了他,我是他的王后。
“月如姐姐,”趙靈兒見秦月如跟了上來,立刻掀開了馬車的紗簾,“到車上來吧。”
秦月如看了一眼前方騎馬的姬逍遙,沖趙靈兒一笑:“不用了,我去看看逍遙。駕!”
黑壓壓的一萬人馬將繡著“晉”字的幡旗舞的雷動,秦月如極目凝視,暗暗的點了點頭,這一萬兵馬,全是精兵猛將,以一當百。
“逍遙。”追上姬逍遙,秦月如突然不知該說什么好。
“哦,月如啊。”反倒是姬逍遙扯出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
“呃,”秦月如愣了愣問,“你原來和我爹一起打過仗是不是?”
姬逍遙點頭:“嗯,當時父王是為了助我奪回屬于我的王位。沒想到,才不過一年多,今天居然又會出現這些狀況。月如你看,這一萬兵將都是當初隨我奪回王位的人,父王當真用心良苦。”
秦月如心中一喜:“那就沒問題了對不對?上次你們贏了,這回我們也不會輸。”
“未必。”姬逍遙眼里的笑突然收住,“你沒聽唐鈺說嗎,派出去的軍隊無一生還,我還從來沒有聽過哪一場仗會打到如此慘烈。”
秦月如心下一凜:“是嗎,呃,聽起來似乎是不太容易。”
姬逍遙笑著拍拍她的頭道:“你呀,只需要放心的呆在后宮,戰場是我們這些男人的事。”
秦月如不服氣的撅嘴:“什么啊,你也看不起女人?”
姬逍遙道:“我沒那個意思,只不過……咳咳,反正,不吉利啦。”
“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秦月如開始沉默不語,雖然她從來沒有經歷過戰爭,但看了那么多書,明明就沒有姬逍遙講得那么可怕。
姬逍遙偷偷瞄了一眼秦月如,唉,她為什么就不懂呢,他只是會擔心啊,有哪個人愿意帶自己心愛的人上戰場的?算了,反正現在她在他身邊,以后有的是時間讓她了解。
“香蘭夫人——!”
才剛進后宮就聽見女子的嘶聲哭叫,秦月如和趙靈兒對看一眼,立刻朝香蘭的寢宮奔去。因為姬逍遙一下馬就召見所有大臣,所以沒有到后宮來。
推開朱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秦月如連忙回身蒙住了趙靈兒的雙眼:“不要看。”
“……香蘭姐姐她……怎么了?”趙靈兒顫抖著問。
秦月如狠狠地咬了咬牙:“她……死了。”
“姐——!!!”晚一刻跑來的秀蘭夫人,驚叫著一頭栽倒了下來,叫聲里除了悲傷還透著深深的恐懼。
“嘔——”阿奴實在忍不住,捂著嘴跑了出去。
“月……月如姐姐……”趙靈兒覆上秦月如的手,“我們要不要告訴大王?”
秦月如蒙著趙靈兒的眼睛帶著她走出屋外,才緩緩放開了手:“不要告訴他,現在沒有什么比戰爭更牽扯他的精力,絕對不能讓這件事令他分心,靈兒,你去通知各處,一定要保守秘密,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
趙靈兒微一猶豫:“好吧,月如姐姐,你要小心。”
秦月如點頭:“放心吧。”
再回到那個曾經明亮幽香的寢室,秦月如好不容易才忍下想吐的沖動。
“來人,把秀蘭夫人抬回去。”
“……是……”
從床上一直到門邊,血跡有的凝結有的尚未干透,香蘭躺在血泊里,臉色慘白如紙,身上有明顯的傷痕。
虐殺。
秦月如拉過一條干凈的被子蓋住了香蘭,立刻,被腳又被鮮血染紅。
“喂,”秦月如推了推旁邊已經嚇傻的宮女,“聽著,老老實實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
黃衣宮女一聽問話就連連磕頭:“王后饒命、王后饒命……”
秦月如怒喝道:“沒有人要你的命!但是你如果不如實告訴我,我立刻就摘了你的腦袋!”
“我……我不知道,王后娘娘,香蘭夫人一向溫柔賢淑,不曾和誰結過怨啊!”
“那么,近來有什么不對勁嗎?”
“……有、有,最近香蘭夫人都不要我們來伺候,有時候會偷偷的哭,對了,還有一次甚至想自殺!”
“自殺?!”
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鮮血,秦月如緩緩搖頭,不會是自殺,沒有一個人有這樣看著自己的血流干的勇氣,太殘忍了。
“王后娘娘。”門外,阿奴帶來了三個宮女。
秦月如道:“阿奴,你們把香蘭抬出去吧,尸體好好存放,別怕,我已經用被子蓋上了。”
“……是。”阿奴深吸了口氣,率先走了進來。
將香蘭的尸體抬走,秦月如陷入了沉思,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香蘭躺在寢宮的地上,死狀恐怖,顯然不是自殺而是虐殺,而且,時間不早不晚,正是他們回宮的時候,如果不是姬逍遙迎戰心切,恐怕,這是絕對瞞不住的吧。莫非……晉惠公那邊真有這么大的本事,能進來這守衛森嚴的后宮殺人?如果真是這樣,他們必然想要達到后宮人人自危的效果來牽制姬逍遙,以此打擊士氣。
“來人!”
“娘娘。”
“傳本宮口諭,知道這件事的人并不多,務必都守口如瓶,否則,格殺勿論!”
“是、是!”
離開香蘭的寢宮,秦月如不經意的瞥見一抹黑紅,那是一簇已經凋謝的曼陀羅。
入夜,無云的天空傳來驚雷,閃電劃亮了西方的整片天空。
秦月如被驚醒,或者說,一直沒有睡安穩吧。
她披了件衣服走出屋外,一覽無余的月光直瀉而下,完全沒有下雨的跡象。
“娘娘,”阿玉也批了外衣跑來,并遞上了一杯清水,“真是奇怪,怎么會有那么大的雷?”
秦月如皺了皺眉,回屋用極快的速度換了勁裝,拿了皮鞭,朝傳來雷聲的方向尋去。而身后的阿玉,還沒有緩過神來。
曼陀羅。
大片大片的黑色曼陀羅。
涌動著無窮無盡的,黑色暗香。
秦月如緊緊的握住皮鞭,警惕的注視著花叢。
“咕嚕~咕嚕~”奇怪的聲音來回穿梭,伴隨著花開的節奏。
秦月如一怔,她記得,幻蘭幻化成人形時就有這種聲音。
果然,在月華的照耀下,黑色的光四散開來,待光芒退去,曼陀羅傾數凋謝,花叢中躍出一個人影,剛落地時似乎還站不穩,秦月如下意識的去扶。
“多謝。”黑衣人感激的一笑。
秦月如呆住,眼前的女子雖然身著黑衣,但笑臉卻明艷無比,讓人見之忘俗。長長的頭發打著旋的垂在胸前,深栗色的水眸中泛著笑意,這抹笑意才爬上臉頰便隨之出現兩個酒窩,可愛得叫人沒法形容。
“你……”秦月如猶豫著,她怕自己太嚴肅會嚇到這個小姑娘,從外表看上去,她也就和阿奴一般大吧。
“哇,姐姐,你好漂亮啊。”黑衣少女一把拉住秦月如的手,“姐姐的名字是什么?一定很好聽對不對?”
秦月如尷尬的笑笑,連忙收起皮鞭:“我叫秦月如。”
“秦月如……秦月如……月影如風……真詩意!”黑衣少女甜甜的一笑,“我叫佑文,姐姐叫我小文就好了。”
“小文……嗎?”秦月如點了點頭,啊,等一下,名字不是重點,重點是,面前這個少女可能并非人類啊!奇怪,一看見她的笑容就仿佛什么都忘記了。
“嘻嘻……姐姐,你很奇怪對不對?”佑文眼珠輕轉,“咱們兩個有緣,我把這個送給你。”
“這是什么?”秦月如接過一段軟軟的、觸感上柔韌性很強的東西。
“蛇皮。”佑文道。
“……!”秦月如一凜,東西拿在手上,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
佑文笑了笑:“姐姐你別怕,這是我褪下的蛇皮,可以給你做軟鞭哦。”
“呃,呵呵,那……謝謝你了。”秦月如不好意思的也微笑起來。
佑文滿意的點點頭,回身指指那片黑色曼陀羅:“我在這里修煉,至今滿五百年才化成了人形,希望沒有嚇到姐姐。”
“五百年……”秦月如道,“那不就跟我家幻蘭一樣?”
“哦?姐姐認識幻蘭?”佑文的眼神一變。
秦月如驕傲的道:“自然認得,幻蘭是我秦國的守護神獸,本領大得很哦。怎么,你也認識?”
“啊,”佑文道,“也不能算認識啦,只是聽說過罷了。”
“哦,這樣啊。”秦月如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嗯……姐姐,我修煉的這五百年來一直是一個人哎。”佑文可憐兮兮的歪了歪小腦袋。
秦月如立刻起了憐惜之心:“是嗎,那可真孤獨。”
“嗯,還好啦,可是以后我還是要一個人,這點就……”
“嗯嗯,就太可憐了。”
“不會不會,姐姐你對我真好,很久沒人跟我說那么多話了呢。”
“是嗎,沒有人說話,太寂寞了。”
“呵呵,沒關系啦,我已經習慣寂寞了,真的,習慣了。”
“不行,哪有人習慣寂寞的!小文,反正你已經修成人形了,不如就跟著我吧。”
“啊?我要跟著姐姐嗎?這怎么行呢,會給姐姐添麻煩的。”
“添什么麻煩,我是這后宮的一宮之主,有什么麻煩是我解決不了的?小文,你放心留下來吧。”
“姐姐你真好。”
“呵呵,那就這么說定啦,走吧,去我的寢宮。”
“哦,好。”
還能說什么呢?看著佑文偷笑的表情,所有人心里就都清楚了吧,這個小丫頭用笑容征服了秦月如,舒舒服服的住進了王后的寢宮。
然而,誰也沒注意到,黑色曼陀羅的花瓣正在腐土中變得鮮紅……